捧著姜湯的是一雙纖纖玉手,姜湯后面是一張清麗佳人的面孔,一雙烏白分明的大眼睛此刻正水汪汪盯著自己:“公子,喝碗姜湯,暖暖身子。”
親和溫婉的聲音叫人無法拒絕。
周琰端過姜湯,一飲而盡,又將碗還給對方,那紅裳少女身后婢女急忙上來接過碗。
“多謝小姐。”周琰作了個大大的揖,就聽許紹燁喚他,“阿琰,走了。”
周琰有些慌亂地抬腳跟著許紹燁去了。
“哎呀,小姐,奴婢都說了讓奴婢來,看看你的手都被燙到了。”
“哪里燙了?一點都不燙。”
“手都燙紅了,還說不燙。”
身后婢女的抱怨和紅裳女子柔柔的聲音傳來,周琰忍不住回頭去看,那紅裳女子也扭頭看過來。四目相對,盈盈一笑,周琰局促,腳下被什么絆了一下,身子踉蹌,好在許紹燁扶住他。
“阿琰,你在看什么呢,連腳下的路都不看了?”許紹燁抱怨一句。
“沒,沒什么。”周琰急忙加快腳步,與他并肩而行,那紅裳女子音容笑貌一時又在眼前浮現,他不免心慌意亂的,雙腳又絆了幾次。
許紹燁便說道:“看來你是在水里泡壞了,我還是找個讓你坐著就好不用到處走動的地方玩好了。”
溫圓儀一直看著周琰離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見周琰背影了,臉上還掛著春心萌動的笑容。
章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神。
“哎呀,我們溫小姐看起來是動了春心的,不如我去把那書生抓來獻給你吧。”章穎玩笑,溫圓儀瞪了她一眼,“章穎你可不要胡說。”
“我胡說,那你臉紅什么?”
“我哪有臉紅?”溫圓儀摸著自己發燙的臉頰,嬌羞地狡辯。
“圓儀,章穎,你們在干什么啊?快來玩蕩秋千吧。”遠處,五個活潑爛漫的少女向她們揮手,等章穎拉著溫圓儀與她們匯合時,七人的衣裳恰好是赤橙黃綠青藍紫,遠遠看去像彩虹一般絢爛。
一個大涼亭里,齊王正與卿大夫對弈。
卿大夫半子惜敗,向齊王拱手說道:“大王棋藝精湛,臣甘拜下風。”
齊王抿唇而笑:“卿大夫故意讓著孤。”
“大王高看臣了。”
齊王看向觀棋眾人,問:“有誰能與孤真的對弈搏殺一番,而不是故意讓著孤啊?”
齊王的目光落在王孝健身上:“王公子,你來與孤殺一局吧。”
王孝健并不會下棋,但王令不可違,王孝健只好坐到了卿大夫坐過的位置上,棋盤上棋子推翻重來,但很快齊王便覺得沒意思,與卿大夫那樣的高手下棋沒意思,因為步步都在對方盤算之中,而與王孝健這樣的菜鳥下棋更沒意思,完全不是對手。
王孝健手里舉著黑子,半晌落不到棋盤上,齊王都打起了哈欠,一旁觀棋的人也紛紛皺眉,王孝健感到周圍氣氛很不友好,不由急了頭。
這時,人群中走出一個年輕女子,她盈盈然向齊王跪下,懇求道:“小女子略通棋道,能否與大王對弈一局,得大王一番點播?”
王孝健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忘了落子,看向跪在地上的人,竟是李月舒。
這種場合,她來出什么風頭?
然而,齊王竟然準了。
“王公子,你也累了,就讓你長嫂代你與孤繼續接下來的棋局吧。”齊王發話,王孝健不敢不起身,誠如他不敢不坐下一般。
王家大少夫人與齊王下棋的消息很快便在王家大院里傳開了,許多人風聞都趕過來看熱鬧。
許紹燁和周琰到時,正是棋局最精彩的時候,齊王也不再病歪歪斜著靠著,而是坐起來,精神比往日里任何時候都要好。
李月舒呢,手執棋子,整個人神采飛揚的。
周圍觀棋的人群對李月舒布出的棋局也紛紛頷首。
“真沒想到王家大少夫人棋藝如此高超。”
人們低語贊嘆,還有人問卿大夫:“王家大少夫人聽說是許夫人的侄女?”
卿大夫沒有否認,還承認了:“是內子的本家侄女。”
聽著這些聲音,王孝健一旁看著李月舒的眼神也變了,其實嫂嫂一直都是個美人,他只關注到她的美貌,忽略了她的才藝,她的才藝又何止下棋這一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呢。
李月舒的琴棋書畫自然不是在娘家學的,她是個孤女,父母雙亡,跟著親眷長大,自然不能喝其他貴女的生活相比,琴棋書畫這些貴女才能學的玩意她也沒多少機會接觸,倒是嫁到王家后,夫婿夭亡,她閑來無事,靠著自學成才,日積月累,竟也日漸精進。
嫂嫂一直都是個聰明的女子啊。
王孝健看著與齊王對弈的李月舒,眼里又有了往日的欣賞,唇邊也有了笑容。
李月舒最后一子落下,嬌俏笑道:“大王,小女子贏了。”
人群一時還不敢發出贊嘆聲,畢竟連卿大夫都不敢贏齊王,王家大少夫人就這么贏了齊王,讓齊王下不來臺,不知道齊王會如何處置她。
齊王并沒有不悅,而是溫潤一笑:“賞。”
一旁,太監馮吉便出來待命,李月舒已經起身跪在地上,謝大王隆恩,然而齊王又說道:“賞你什么,孤暫時還沒想到。”
亭臺上發生的事情已經報到王夫人那里,王夫人心情復雜,本來要罵李月舒好出風頭不知死活,但聽說齊王很高興,還要封賞李月舒,她又不好罵她什么,只能拉著沈昌平的手,說道:“平兒啊,你也不要只在我面前伺候,府里來了這么多貴客,你去招待大家,和他們一起玩,也可以見見大王,讓大王也看到你的好,封賞你。”
沈昌平說道:“可是,母親,我又不會下棋。”
“不會下棋,總有別的才藝啊。”王夫人只催促著沈昌平去討賞。
沈昌平心下默然,她的才藝嘛,是殺人!
沈昌平離了王夫人那里,斜著丫鬟們去園子里,琴兒問她:“小姐,你說,大王會賞大少夫人什么呢?”
無非金銀珠寶嘛,還能什么?
“你救了我,我要賞你!”依稀仿佛,皇宮偏殿里的病弱孩子對她說道。
身穿甲衣的女子笑著問:“皇叔要賞我什么?”
“我要娶你!”
沈昌平猛地停住了腳步,前頭被大臣們簇擁著,身旁跟著太監的慘綠少年,正是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