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來的小子,竟敢對我師父出言不遜,有膽的取下面巾說話!”
寧思的話對正在做法的道長未造成任何影響,卻激得一旁的小童跳了出來。
寧思看了一眼樓梯口,那里纏繞的黑氣比之別處要淺淡不少,看來這個道長是個有真本事的。
只是就他這個速度,等闊開通道上樓,趙家公子早被寧三小姐給弄死了。
趙老爺走上前來:“不知這位小哥……”
她穿著騎裝,蒙臉束發,又故意把聲音壓低,眾人便當她是哪里來的一個小子。
寧思理也不理,直接往樓梯口走去。
“攔住他!”身后,道長厲喝。
聞言,趙老爺立馬帶著人圍上來。
“哪里來的毛頭小子,敢到我趙某人府上搗亂。趕緊給我滾出去,否則別怪棍棒無眼。”
藏嬌樓突生異象,整座樓被一股無形的屏障隔了起來,無人能夠進入。兒子的慘叫頻頻從樓上傳出,伴隨著縹緲陰寒的咿呀怪叫。趙老爺心急如焚,卻施救無門。
有下人看出門道,說此乃妖邪作祟。他本就信鬼神之說,當即花了重金從正清觀請來這位玄垠道長。
道長一來,立馬開壇做法。很快,一層的通道被打開,眾人方能進入樓內。
顯露了神通,趙老爺自然唯他之命是從。
“小……公子!”侍香也蒙了面,沖上來護在她身前。
“居然還帶了幫手。”小童站在香案旁,傳過來輕蔑一聲。
寧思看也不看他一眼,輕手將侍香拉開:“何止棍棒無眼,這里眼瞎耳聾的可不在少數。難道趙老爺沒發現,令公子已經很久沒出聲了嗎?”
“亭兒,我的亭兒!”
趙夫人聞言哭喊起來。沒出聲,是不是就意味著她的兒子已經……
趙老爺被哭得心煩,又顧忌玄垠道長,只得壓低聲音問:“你有法子?”
“你不搗亂,我就有!”
寧思沒好氣的丟下一句,又讓侍香乖乖在下面等著,再次信步往樓梯口走去。
玄垠道長做法的動作未有片刻停滯,只是悲憫的搖頭,仿佛寧思此舉必成飛蛾撲火。
怨氣如此深重的怨靈,就是他正面杠上,也不見得能討得了好,更別說這個全身不見靈力波動的小子。
這樣也好,讓個不怕死的去碰碰釘子,他再施法相救。由此更能突顯他道法高深,結果自是名利雙收。
玄垠的如意算盤打得叮當響,他已經料到了事情發展,甚至不再關注樓梯口的動向。
其他人的目光,卻齊齊定格在寧思身上。最后幾步,甚至能聽到有人倒吸冷氣的聲音。
最開始,他們試圖硬闖,無一不是被彈飛丈遠,摔得口吐鮮血。就這么個小身板兒,恐怕要飛出兩丈遠才會落地。
侍香聽到那些小廝的議論,卻沒有上前阻止。她能感覺到,三小姐已經脫胎換骨,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寧思一步步靠近那團翻滾的黑氣,心也是懸著的。
她的這步棋,可謂走得十分冒險。
先收靈衛,簽訂共生契,耗盡靈力在前,又放了血,損精動氣在后。體力不濟,現在的她跟普通人無異,說不定還不如普通人。
僅有的區別,就是體通陰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還有儲存在腦子里雜亂的靈術理論知識。
只可惜無法施展,便和沒有一樣。
怨氣籠罩而成的結界一旦啟動,能量極其強大,對肉體凡胎的普通人來說,甚至能造成致命的沖擊。
寧思并不愿意拿這條來之不易的小命去冒險,但她又必須這么做。
如果趙公子死在寧三小姐手里,陰靈結下血孽,就再也無法進入輪回。
她會變成人們口中的孤魂野鬼,卻不會像一些影視作品演繹的那樣四處游蕩。
她會被執念禁錮,一遍遍經歷回憶中最恨最怨的一幕,直至靈根盡毀,隨風湮滅。
卜靈師把這種背負血孽的陰靈,稱為喪靈。
在末法世界的卜靈師的認知里,沒有地獄。
能入輪回的,都往生了;不能入輪回的,在受盡折磨之后,都消散了。實在執念太強,該走不走的,便輪到卜靈師出馬。
老爸說過,卜靈師是為了肅清天地而存在的。
肅清天地的使者,也得有正邪之分。無論如何,寧思也不能讓寧三小姐踏上那條不歸路。
下定決心,寧思閉上眼睛,悲壯而堅決的邁出最后一步。
人群中傳來驚呼,趙夫人由丫鬟攙扶著走上前來。
玄垠道長搖鈴的手一松,鈴鐺落下來,砸到他的腳背上。
怎么回事?那個小子,他居然直接走進去了?
寧思再睜開眼,翻騰的黑氣已經從身前到了身后。
“沒事了。”
她拍著心口,安撫胸腔內紊亂失控的心臟。
賭對了。
她現在用的是寧三小姐的身軀。寧三小姐的怨氣結界擋得住所有人,卻擋不住她‘自己’。
唯一不確定的變數是小四,她現在也寄居在這具身體里。
現在看來,怨氣結界的他我分辨能力還沒有那么精確。也就是說,事情還沒到最糟糕的地步。
寧思不敢耽擱,狂奔到二層,雙腳還沒站定,就見一黑影橫空飛來。
本能的側身閃避,黑影擦著她的胳膊肘,重重落在身后。
血肉模糊的一團,依稀還能辯出人形。
是趙公子。
寧思扯下蒙面巾,看到寧三小姐極速飄來,還是垂手扶腿的姿勢。陰風撕扯著飛舞的長發,鼓起獵獵作響的紗裙。明明是一縷陰魂,此刻卻像凝出了實體。
寧思盯著她的眼睛。那里盛著滔天怒火,刺目的猩紅色,像是注入了無盡的鮮血。
寧三小姐眨眼就到了跟前,看到寧思,有片刻愣神。
寧思趁著這個空當搜索寧溪。
看到了。
她從飄動的紗帳后追出來,凌亂的衣衫都沒來得及整理。
愣神時間結束,寧三小姐的寬袖陡然伸長,卷著趙亭的腰身打算再把他摔一輪。
寧思撲上去,用自身重量把趙亭壓在身下。
趙公子都已經這樣了,再摔幾個來回,那還能活得了?
陰冷的注視落到身上,寧思后脊背發涼,卻還是鼓起勇氣迎上寧三小姐的目光。
“寧姒,不可以!”
連名帶姓,希望能喚回些許理智。雖然眾人對寧三小姐評價不佳,但她并不是的惡人。
然而,這只是讓她的動作有片刻停頓。
另一只長袖飛過來,把寧思高高卷起,又重重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