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王坐在涼亭下品茶,不遠處的回廊下是源源不斷傳菜的宮婢。
一個小太監走來,幫他換下置涼的茶水,重新奉上熱茶。
“跟到鎦金池,人就不見了。”
“繼續盯著。”
聲從耳過,瞬間被折扇卷起的風攪碎。諶王起身,走出涼亭融入明媚的春光中。
不見了?呵,有意思。
遠遠的,瞧見回廊上有一人往鎦金池方向去,諶王快步上前:“大哥,馬上就要開席了,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兒?”
睿王迅速斂去焦急之色,故作隨意道:“諸事已了,信步走走。”
“正好。”諶王折扇一收,上前與睿王比肩:“我也閑得無事,陪大哥一塊兒走走?”
睿王的眉頭幾不可查的一皺:“父皇此時已到溥正殿,你不去賀壽?”
“誒,賀壽嘛,一定要集齊眾兄弟姐妹一同恭賀,方顯手足友愛,父皇才會高興嘛!”
完全不給睿王拒絕的機會,諶王就這樣賴在他身邊。睿王無法脫身,悄悄給身后的貼身侍衛朱進打了個手勢。朱進會意,找借口走開。
卻是他前腳剛走,諶王的人后腳就跟了上去。
密道直來直往,沒有岔路也沒有機關。出口是民居后院的一口枯井,井口被木柵欄封住,上面擺了幾盆紅粉小花。
井壁光滑無處著力,季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頂開柵欄,帶著寧姒直奔睿王府。
路上,寧姒忍不住問道:“你確定岳青在睿王府嗎?萬一不在……”
萬一不在,諶王的計謀就會得逞。群臣中毒,哪怕最后諶王會想辦法拿出解藥,讓文武百官不至于全體為君位之爭而陪葬,睿王也鐵定會倒大霉。
季三反問:“你確定嗎?”
之前在密道里,她一語猜中他是要去找岳青,足以證明兩人的想法已經不謀而合。
寧姒不說話了。
她不確定,這事兒也沒法確定。
她之所以會猜季三是去找岳青,主要基于一點,那就是他們做了這么多應對和部署,最后事情還是按照原定的歷史在發展。
如果她到食房的時候,能拿到芋香糕,下點瀉藥給趙氏食用,說不定就能將事態發展引向不同的方向。
可偏偏,她沒找到芋香糕。季三安排得如此周密,卻在這一環上出了紕漏,負責接應的人沒有出現。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么那天在風麓山,神醫岳青沒有出現,但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把事情的發展推回原來的歷史軌道。
顯然,季三也有同樣的感受,所以才會毅然決然的帶她出宮找岳青。
如果一切將會按照原定的歷史發展,那這個時候,岳青就應該在睿王府。
哪怕在當下看來,岳青根本不可能出現在睿王府,季三卻還是想破釜沉舟的賭一把。
除了寧姒對那股無形力量的猜測,季三還有他自己的考量。
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確,就是借助陳鐸曾經在這段歷史中扮演的角色,來推動歷史發展,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調查自己母親被抹滅一切痕跡背后的隱情。
他不在乎奪嫡之爭誰勝誰負,其中又有誰死誰傷,如果可以,他只想把時間快進到他想要了解的部分。
只可惜,他沒有操控時間的能力。
所以,他必須要盡可能的保證歷史的原本性,這樣才不會影響到后續發展。
對諶王的陰謀了如指掌,他確實有更好的辦法化解當前的危機。比如直接揭穿菜肴有毒,再找人查驗趙氏落水后更換的衣服是否攜毒。
只是這樣一來,證據不足,根本無法指控諶王。而睿王作為此次壽宴的籌辦者,出了這么大的事,就算及時止損,也必定會引起晉君不滿。
在原定歷史中,壽宴結束,晉君嚴懲諶王,廢其王爵,禁足于諶王府。反觀睿王,壽宴不順,大喜生大哀,沒能讓晉君好好過壽,但他的表現不可謂不出彩。
經此一事,睿王不僅在晉君面前展露了才能,還因救命之恩,獲滿朝文武扶立擁戴,為不久后的成功登位奠定了關鍵基礎。
所以,壽宴最后的結果至關重要,絕不僅僅是化解危機這么簡單。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本身的計劃出了紕漏,什么無形力量,只不過是潛意識里為無力回天而找的借口。
季三卻沒有更好的選擇。如果注定歷史將變更,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再奮力一搏。
兩人一路狂奔回到睿王府,剛踏上門前石階,就見司閽來迎。
卻是沖寧姒來的:“姑娘,有人找你,說有東西要交給你。”
兩人面面相覷,寧姒也是一頭霧水。
有人找她?
除了季三,哪還有人跟她有交集?
季三代問:“人呢?”
“這兒呢這兒呢!”
不等司閽作答,便見一人從門房里出來。
四十來歲的男子,穿一身洗破洞的粗布短衫,背著個竹編的背簍,清瘦的面容上掛著親切的笑。
寧姒指著來人驚呼:“啊,是你,你怎么會來?”
季三用胳膊杵了她一下:“這誰?”
這才多久,居然就交上朋友了,看來她這一天天的很閑嘛!
“呃……”寧姒撓頭,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索性不理季三,直接迎上去:“你怎么會來這里?專程來找我的?”
“當然了。”那人笑著,從懷里掏出一物遞給寧姒。
寧姒展開包在外面的方巾,居然是從落英那里得來的金佛吊墜。
金佛上刻著的散靈圖印能讓她在不必要的時候免于被陰靈驚擾,所以一直帶在身上。
之前當街大開殺戒,尸橫遍地卻不見陰靈凝聚,她就想著是這個吊墜的功勞,卻沒想到吊墜居然早就遺失了。
男子解釋:“那天你給我指完路就走了,我本來還想問問你哪里可以借宿,叫了你幾聲你沒答應,卻在你站過的地方撿到了這個。”
寧姒趕緊把吊墜揣好:“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弄丟的,真是太謝謝你了。對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這兒的?”
“哦,是這樣的,那天……”
男子話還沒說完,季三突然一把將寧姒拉開:“你們在說什么?這男人到底是誰?”
寧姒還沉浸在吊墜失而復得的喜悅中,每個字都帶著笑意:“他呀,就是那天在風麓山……”
一語未畢,再次被季三打斷:“你說什么?風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