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形成一道圓弧形的屏障,將四面八方鋪射而來的黑色冰針盡數擋去。
下一刻,幾道黃符帶著火光從天而降,先后打入陰人腹部被靈劍貫穿造成的光洞之中。
陰人大駭,化出靈體以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速度飛速閃避,想要躲開黃符,卻終究是徒勞。
隨著最后一道黃符的注入,陰人腹腔中燃起熊熊大火,僅是數息就將一堆枯骨燒成了焦炭。
陰人怕火?
但是這黃符引來的火,必然不是普通的火。
黑雪無蹤,雨還在下,絲絲涼涼落在寧姒身上,讓她的每一處神經都格外清醒。
就這么……結束了?
“阿習!”季牧之反應過來,沖阿習奔去。
阿習和流光互相攙扶著起身,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跡,有些虛弱的回話:“公子,我沒事。”
有風吹來,拂過濕透的衣衫,帶來徹骨寒意。寧姒打了個冷顫,目不轉睛的盯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
就是那里。
雖說黃符出現時,那滔天靈力驟然而至驟然而止,根本來不及辨別方位,但是修習《修靈圖譜》之后,經她神識探境,哪怕是虛空中游絲一般的靈力殘存,也能被她察覺。
寧姒走過去,動作因寒冷而略有些僵硬。
季牧之察覺到她的異常,緊了緊握劍的手。
難不成危機還沒解除?
寧姒沖大樹抱拳,揚聲道:“不知何方高人在此,還請現身一見。”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
殺死陰人的黃符不可能無故而至,定是有高人在暗中相助。
“哈哈,小姑娘好生厲害!”
短暫沉寂后,大樹后走出一人。光線暗淡,樣貌瞧不仔細,聽聲音,應是與她們父輩相仿的年紀。
“多謝前輩施以援手。”寧姒誠心致謝。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我在附近草棚避雨,見陰力異盛,故來察看。能與諸位相遇,也是有緣。”
“既是如此,前輩若不嫌棄,還請入廟一避?”
寧姒恭恭敬敬。
“也好!”那人欣然接受,由阿習領進廟里。
寧姒目送他進入破廟,卻并不急著進去,壓低聲音問季牧之:“東西呢?”
季牧之往懷里一掏,塞給她一物,卻只是綢緞的一角。
他盡力了。
“對了。”寧姒突然想起來:“阿虞呢?”
阿虞不是去幫他了嗎?怎么沒見人?
“她受傷了,阿錦喜寶在照顧她。”
“竟能傷了阿虞……那邊不是陰人吧?”她聽到了打斗的聲音,如果是陰人,不該是那樣的動靜。
季牧之換手提劍:“過去看看?”
寧姒拉住他,看了眼頭頂夜幕:“等天亮再去。”
二人回到破廟,各自找暗處更換衣物,再坐回火堆旁取暖。
出了這樣的事,除了受傷昏迷的阿虞,其他人都睡不著了。
多了個陌生人,理所當然的開始自我介紹以及互相探底。
就著火光,寧姒終于看清救命恩人。
眉似墨染,鼻如刀削,上下短須修剪得宜。笑容時刻可見,圓眼中盛著顯見的和藹和親切。
紗冠束發,白衣覆黑紗,坐時盤膝,立時負手,一舉一動間流露出玄門高人清心寡欲又悲憐蒼生的姿態。
他自稱是四處游歷的閑云野鶴,名喚仲澧。
寧姒說自己與友人結伴出游,路過此地,不料遭遇邪物,又再次謝了一遍。
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三歲小孩都知道,這種自我介紹,聽聽也就罷了,即使漏洞百出也不會有人較真去拆穿。
不過對方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名字寧姒倒是報的真名。反正寧姒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沒必要藏著掖著。
倒是季三,仲澧的目光常在他身上來回,讓他不得不心生戒備,于是報了李多一這個名字。
這里畢竟是晉國不是燕國,就算報個季三,也容易引起有心人的猜度。
雖說晉國皇室并沒有特意將季作為國姓,不許百姓沿用,但就他的身手氣質以及攜帶隨侍,也容易讓人往上去猜。
仲澧掃一眼季牧之手邊的劍,拱手稱了聲李公子。
季牧之點點頭,閉目養神不再多言。
寧姒怕說多了露餡兒,也就此噤聲,幾人圍著火堆靜坐到天明。
中途阿虞傷勢轉重,醒了一次。寧姒她們帶的傷藥全碎了,最后還是仲澧拿出一瓶藥丸解了燃眉之急。
等到天亮,雨終于停了,仲澧告辭離去。
寧姒讓阿錦駕著馬車帶阿虞去最近的鎮子治傷,流光阿習為陰人所傷,也一路同去,喜寶隨行照料。
流光聽這話的意思,顯然她不跟著一起去,遂問道:“那小姐你呢?”
寧姒把馬牽過來:“我還有點事,隨后就來。”
“那我和你一起。”
話是對寧姒說的,眼睛卻盯著季牧之,一副防賊的樣子。
寧姒失笑:“你有傷在身,先去治傷比較好。放心吧,沒事的。”
她這么大人了,還怕季牧之欺負她不成?
啊,不對,就是因為是大姑娘,所以流光才擔心她被季牧之欺負吧。
哈哈,看來季三公子的口碑堪憂啊!
離破廟約百丈遠的小樹林里,留下激斗過后的痕跡。
滿地尸體已經被人清理,留下的斑斑血跡也被一夜的雨沖刷干凈,仔細查看才能發現些微泛紅的水跡。周圍樹木上刀劍留下的痕跡卻是抹不去的,可以想象得出昨夜那一戰的慘烈。
怪不得,以阿虞的身手,竟然也會負傷而歸。
季牧之正在專注尋找有用的線索,忽然聽到寧姒開口:“那什么,你沒事吧?”
“嗯?”
“昨天晚上,你沒受傷吧?”昨晚回到破廟后大家都換了衣裳,她也看不出他有沒有受傷。
“哦,沒有!”
季牧之將頭埋下去,又覺得既然人家問了他,那他是不是也該回問一下?
畢竟昨晚與陰人大戰,也十分兇險。
季牧之醞釀了半天,終于出聲:“那你……”
“快來看。”寧姒的驚呼把他的聲音蓋了過去。
季牧之不悅皺眉,緩步走過來,望向寧姒用樹枝撥開的草叢。
草叢里有一只斷臂,切口整齊,是昨晚激斗中被他或阿虞斬下來的。
寧姒找了根木棍把斷臂撥出來,蹲下身望著斷臂發呆。
“你在做什么?”
“我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線索,來推斷這伙人的身份。”
季牧之想笑
一只斷臂而已,能有什么……等等。
季牧之也蹲下去:“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