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晚將千年前的記憶灌輸到季牧之的夢境之后,晟就再也沒出現過。
寧姒覺得她可能是受刺激了,畢竟在夢中面臨選擇時,季牧之嘴里喊的是不能。
她就說嘛,季牧之是季牧之,重華是重華,兩人是不能混為一談的。
說到重華,寧姒又想起在蠻荒之境見到的那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兒。那么嬌小可愛的一個孩子,最后怎么就下狠心屠殺了燭陰?
寧姒百思不得解,只可惜她的神識再未去過蠻荒。
楚今又來找季牧之喝茶了。
這茶沒有白喝的。上一次喝完茶季牧之拜托他一件事,這回當然要帶著好消息才能再次登門。
涼亭下,寧姒布好結界,捧著上次沒喝著的極品碧潭飄雪連嘬了好幾口。
季牧之在一旁柔聲提醒:“當心燙。”
楚今摸著胡子暢快笑道:“年輕真好啊!”
寧姒回道:“老了也好啊!”
“老了有什么好?”
寧姒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無邪的望著楚今:“可以倚老賣老啊!”
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太妥當,寧姒趕緊解釋:“我沒說你啊楚大人,你別誤會。”
楚今笑著擺手:“無妨無妨,寧姑娘率真直爽快人快語,老夫也很是欣賞啊!”
“對,這點你該學學我,有話就直說,別藏著掖著裝得像個好人似的。”
“楚大人公務繁忙,就不要耽誤時間了,說正事吧!”
季牧之及時出來控場,他擔心再讓這倆人聊下去,非把楚今這一把老骨頭氣出病來不可。
楚今確實氣得夠嗆。
按理他是不該同一個小丫頭計較的,平日修心養性也沒耽誤過。可不知為何,寧姒總能三兩句話就挑起他的火氣來。
這丫頭看著天真無辜,實則大有故意為之之嫌,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她了。
楚今定了定心緒,這才說道:“今日前來,主要是為了殿下上次所托之事。”
他一邊說,一邊從袖子里摸出一塊牌子遞給季牧之。
這牌子看起來沉甸甸的,通體黝黑,落光面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正面刻著一個暗字,背面是一條神氣活現的五爪盤龍。
寧姒湊過來看了一眼,再向季牧之確認:“龍?皇帝的東西?”
楚今一臉自豪的介紹:“這是玄衛令。此令一出,皇城暗衛盡聽差遣。”
季牧之收起令牌,起身道了聲多謝。
“殿下客氣,只要……”
“牧之還有一事想勞煩大人。”
“嗯……嗯?”楚今當場愣住。
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自己答應的事已經辦到,現在不是該他踐行承諾嗎?怎么還有要求?
季牧之看了寧姒一眼,也不等楚今表態,直言道:“我們想見一見圣上,還望大人成全。”
寧姒知道,季牧之之所以約見燕主,完全是為了她。
送走楚今之后,兩人就在秋千上坐著。寧姒靠在季牧之的肩膀上,兩條腿一前一后的晃動著,秋千也跟著晃起來。
“其實你不用做這些,我才不稀罕當什么破公主。”
她說的是真心話。就她的舉止儀態,當小姐都算不上知書達禮,還當公主,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季牧之望著花架上的枯藤,平和又愜意。
“我何曾說過要讓你拿回自己的公主身份?再者,我們雖然不知道十五年前發生了什么,但先帝既然想盡辦法將幼女送走,自然是為了保她周全,我當然不會再把你送回那是非之地。”
“那你見皇帝做什么?”
除了兄妹相認,寧姒暫時還想不出別的原因來。
季牧之收回目光轉向寧姒:“相見,不一定要相認的。難道你就不想看看這世間唯一與你有血緣關系的人是什么樣子,與你像不像?”
寧姒嗤笑著移開目光:“有什么好看的?如今我連肉身都沒有,還談什么血緣關系?”
“你能看開也好。”
寧姒不再是人身已成事實,就算她想兄妹相認,季牧之也不敢保證昭平帝能接受這樣一個妹妹。
“那就順其自然吧,畢竟是天子,日理萬機,也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
說不定楚今都已經著手去安排了,這時候再去叫停也不太合適。
“不見最好。”寧姒語氣堅定,說完心口卻突然咯噔了一下。
風拂枯葉,桂香清淺,時光靜好如斯。
“季牧之。”
“嗯?”
“你信不信前世今生生死輪回?”
“信!”
“那你覺得,歷經輪回,是否還是同一個人?”
“當然不是。輪回有六道,今生為人,誰曉得前世是什么?是人還是牲畜,是蟲還是花木,是蝦還是魚鱉,天知地知,卻再無人知了。”
季牧之覺得奇怪。這些道理,曾為靈士的她不是更清楚嗎,怎么反過來找他要答案了?
“嗯,說得好。我再問你,若是全天下的人都要滅我這個異星,你會怎么辦?”
“那就……”季牧之沉吟許久才繼續往下說:“那就讓我成為第二個異星吧!”
入夜,寧姒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睡覺對她來說已經不是那么必要了,可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她還是把自己摁在床上。
畢竟,只要是正常人,這個點都在床上。
可她終究不是正常人啊!
做了無數心理建設,最后還是翻身坐起來。
出去透透氣吧,就單純的走一走散散步。就算是人,也有睡不著起來溜達的時候吧!
不想做的事,需要千萬個理由才能進行;而想做的事,一個理由就夠了。
悄然出府,就連蹲在院墻上堵老鼠的貓都不曾驚動。一路踏風,說是隨便走走,最后竟來到皇城宮門。
巍峨宮墻無言生威,寧姒討厭這里彌漫的嚴正肅穆之氣,轉身之際卻又想起季牧之白天說的話。
“你就不想看看這世間唯一與你有血緣關系的人是什么樣子?”
她不想,但是寧三小姐應該是想的。
夜色為掩,守衛森嚴的皇城對她來說猶如無人之境。
皇城之大讓人嘆為觀止,寧姒也不知道皇帝住在哪里,只能一座座宮殿的尋過去。
“乾元殿?”
天乾地坤,應該就是這兒了吧?
寧姒隱在假山后面,待巡邏的禁軍通過之后再走出來。
腳剛踏上殿前臺階,大殿飛檐上的銅雀突然活了過來,尖聲啼鳴著朝她撲去。
更加強橫的靈力正在飛速靠近,寧姒當機立斷抽身遁走。
聽到動靜,昭平帝在內侍畢六的陪伴下走出來。
“何事?”
一道灰影從天而降,落地乃是一灰袍修士。年約不惑,劍眉短須,平和中又透著劍芒般的犀利。
畢六恭敬見禮:“駱先生。”
駱平川走向昭平帝:“靈物已逃,讓圣上受驚了。”
昭平帝看向深沉無光的夜幕,凜眸道:“看來是有人等不及了。傳令下去,加強守衛,至于靈物方面,就有勞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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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奮斗十一個小時,吃飯都還在做標書,已經快是條廢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