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平川最后清剿通天閣那天,寧姒和季牧之也跟著去了。
地下囚室空空如也,先前被封印在這里的靈物蹤跡全無,一只都沒有留下。
寧姒心一沉。難道都被尊后給煉化了?
蘭花,木木,還有小怪獸……
“煉化靈物不是件容易的事,靈物修為越高越難被煉化。照你之前所說,靈物數量如此龐大,通天閣絕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全部煉化。”
季牧之給出自己的看法:“有可能,他們是被轉移了。”
寧姒贊同點頭,剛松口氣,又皺起眉來:“會被帶到哪兒去了呢?”
這個季牧之可回答不上來,只得寬慰道:“生死有命,縱使你有天大本事,能救百救千,也救不了全天下的靈物,看他們自己的造化吧!”
寧姒偏頭打量他,腦海中回憶起當初在晉國下陽莊,他非要跟無天一戰的固執,簡直判若兩人。
獲取了往世記憶的季牧之,與晟與暮與藍伽一樣,從骨子里散發出歷世千年的滄桑孤寂。目光愈發深邃,就連她也無法看到底。深藏眉宇的那抹憂傷,濃重到好像窮極一生也無法化開。
寧姒有些難過的說:“可是蘭花……”
蘭花待他甚好,為他做了那么多,難道連她的生死也要聽天由命嗎?
寧姒哪里知道,看過多世生死的季牧之對世間萬物都有了新的參悟。一切的有最終都會變成無,無又會生有,生與死,始與終,循環往替,最終都不過是一場泡影。
人活一世,能抓住的東西實在太少了。今生為人,他只想好好守護摯愛,至于其他,都隨緣吧!
季牧之抬手摸了摸寧姒的腦袋:“路得一步一步走,事要一件一件做。”
燕京諸事還在善后階段,如果此時離開,萬一通天閣卷土重來,一切努力都將付之一炬。
這個道理不用說透,他想寧姒會明白的。
寧姒撥開他的手,不悅道:“干什么?你還真把我當小孩子了?”
“你現在可不就是個小孩子?”
“你……”寧姒瞪著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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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小孩子……她是小孩子嗎?是小孩子還怎么跟他在一起?當他女兒嗎?
果然,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寧姒生氣了,一時半會兒哄不好的那種。于是,很多宮人都看到去而復返的沐王殿下花樣百出的哄一個小女孩兒的稀世奇景。
這是兄妹?父女?總之,不知情的人是絕不會往戀人上想的。
別人越不往這上面想,寧姒就越生氣。
季牧之實在是黔驢技窮了,無計可施之下,想到一個不太地道的法子。
“對了,有件事得告訴你。”季牧之一臉嚴肅。
寧姒用手堵住耳朵:“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許浩元死了。”
寧姒還不知道許浩元的事。
季牧之一直沒找到機會跟她說,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不過,他自始至終就沒打算跟她說實話。
寧姒安靜下來,不相信的搖頭:“不、不可能,我走的時候他還……”
明明她去斷虬山的時候,大哥還親自送她出門。明明,他的身體已經有所好轉……至少看起來是那樣。
“是真的。”季牧之握住她的雙手,“是我殺的。”
“什么……”寧姒愣愣的望著他,明亮的大眼睛里噙滿淚水,稍稍一晃就滾落下來。
“我很抱歉。”季牧之聲音低沉,“那只祟,一直都藏在許浩元體內。流光是他殺的,你去斷虬山那天,他又想對我不利,混亂中……總之,抱歉!”
季牧之抱緊小小的顫抖的身軀,貼近她的耳朵重復了好幾遍抱歉。
他不能告訴她,那日被她剝離吸收的靈魂其實就是許浩元。
寧姒對聚魂之力掌控得愈發得心應手,除非主動探索,否則被噬魂力攜帶的記憶碎片將不會被她感知。只要他不說,她就永遠不會知道許浩元其實早就死了。
如此,就不會自責內疚。剩下的,他來承擔就好。
寧姒伏在季牧之懷中嚎啕大哭,渾然就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兒。
季牧之任由她哭,等發泄夠了,再帶著她去許浩元墳前祭奠。
許浩元的身后事是喜寶料理的,就葬在流光旁邊。主仆二人生相隨,死相伴,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一種圓滿。
寧姒在兩座新墳前坐了許久,也不哭了,心里默默的跟他們做完最后告別,然后起身對季牧之說:“咱們去看看靳世子吧!”
季牧之將她背起來:“累了嗎?”
“嗯!”寧姒軟綿綿的伏在他背上,小手勾住脖子,將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水憋了回去。
“睡會兒,到了叫你。”
“嗯!”
寧姒醒來已是深夜。季牧之和靳桂、龐小小在外面說話,怕吵著她,聲音都壓得很低。
從內室出去,剛落座,龐小小的手就伸過來在她臉上捏了一把:“哎,你還是這個樣子比較可愛,不會再變回去了吧?”
寧姒沒好氣的瞪她一眼:“閉上你的烏鴉嘴。”
沒見到靳萬軍,便問靳桂:“你爹呢?”
靳桂一臉沮喪:“出去了。”
“出哪兒去了?”這大半夜的,天又那么冷。
“……出家了。”
“出……咳咳。”寧姒被嗆得連連咳嗽,“出家?搞什么啊?”
季牧之輕撫她的背順氣:“他本就有慧根,有何稀奇?”
若無慧根,明德禪師也不可能收他當徒弟。
這么一說,寧姒好像覺得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你們現在有什么打算?”她問靳桂。
“我們跟阿言說好了,等他找到合適的時機,就安排我們出城。”
靳桂殺害李宣一事已經定案,靳桂在法場別人劫走,更是側面印證了這個‘事實’。頂著逃犯的帽子,實在不宜再留在燕京。
突然想到一件事,靳桂自嘲道:“太師父給我爹算了一卦,說如果想要靳家屹立高門,須得依傍南來之客。”
季牧之飲茶的動作為之一滯,笑笑搖頭:“原來令尊是因為這個才與我相交。”
“聽起來挺荒唐是不是?”靳桂也覺得好笑,須臾后又正色道:“但是我覺得,太師父這一卦算得挺準的。”
季牧之沒有表態,只說了句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