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簡單說明了一下她和暮的由來,也就將兩人之間的矛盾點說了個明明白白。
一為日成似朝陽,一為日落為垂暮,當了幾千年的老家伙,暮肯定也想感受一下年輕的滋味。漂漂亮亮,找個青年才俊談個戀愛成個親什么的。女人嘛,有幾個是愿意看著自己變蒼老的?
可以一直活下去,但也將一直老下去。為了獲取短暫的韶光,暮不惜墮入輪回,品盡眾生之苦。
品著品著,覺得實在太苦了。她肯定就想,為什么自己不能像晟一樣永遠年輕貌美呢?于是,開始了對燭陰之心的執著追逐。
寧姒是理解暮的。這要換了她,也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都是萬物蒼生賦予的永生,憑什么晟是十多歲的少女,她就得當八九十歲的老太婆?只是,理解歸理解,卻沒辦法支持。你說你有本事幻化成那么嫵媚動人的美人兒,又執著于燭陰之心做什么?
佛家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紅粉骷髏,不過一副皮囊,你都有好看的皮囊了,還管它是真皮假皮的?
這也側面解釋了,千年前暮為何會費盡心思的引導重華屠龍。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這燭陰之心是個有主見的寶貝,不是誰招呼就跟誰走的哈巴狗,謀劃了那么多,最后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叨叨了半天廢話,寧姒這才步入正題:“我聽晟那意思,她是想讓我幫她報千年前的大仇,之后才會告訴我離開燭陰之心也能活命的法子。”
顯然,那老妖婆還活著,就是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她是這么說的?”
“我猜的。”寧姒狡黠的沖季牧之眨了下眼睛。
果然,晟的聲音緊跟著響起來:“我才沒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寧姒用心念回道。
“我的意思……”晟咯咯嬌笑,“如果你想幫我出口惡氣,我也沒意見。”
寧姒瞬間垮臉,掄起拳頭往胸口狠狠捶了幾下。
“怎么了?”
“泄憤!”
“……”還有捶自己泄憤的?
籌備祭天大典的時間非常緊迫,好在駱平川手底下有一批能干實事的人,再加上官府全力配合,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
季牧之有時候會去幫個忙,大多時候還是和寧姒在一起。
變小了的小丫頭,更需要人好好陪著。
祭天大典前一天,燕京迎來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瑞雪兆豐年,昭平帝心情愉悅,把親近人聚到秋波湖賞雪,卻不見寧姒和季牧之。
畢六回話:“寧姑娘和沐王殿下今日一早便出宮去了。”
寧姒和季牧之駕著馬車穿街過市,來到空置的許宅。
楚言是個行動派,沒多久就制造了一個機會將靳桂和龐小小送出了燕京城。中途出了點小狀況,險些被淮安王的人盯上。好在他計劃得嚴密,算是有驚無險。
靳桂這一走,許家就徹底空了。寧姒本想把這宅子賣掉,約好人看房,交錢易契的時候突然舍不得了。再怎么說,這也是大哥對她的一番心意,何況她也不缺這個錢。
后來還是季牧之建議她把這宅子改成學堂,貧寒子弟就讀可免學費。名字嘛,就叫浩元學堂。
今日正是浩元學堂開學的第一天,寧姒專程過來看看情況。
寬廳與暖閣打通,改造成寬闊明亮的課室。夫子捧著書本,搖頭晃腦的念著人之初,下面的孩子們正襟端坐,學得像模像樣。
從衣著就能看出來,這些孩子家境都不太好,布料洗得發白,補丁打了一層又一層。寧姒也是此時才知道,原來像燕京這樣的地方,也會有窮得念不起書的人。
“我聽阿習說,這些孩子大都不是城里的。如果不想上學遲到,他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趕著開城門的時間過來。還戲說,學堂念書不收學費,卻是費鞋錢。”
季牧之把改造學堂的事交代給阿習,畢竟他每天要陪寧姒,也沒時間耗在這上面。而寧姒,只在動工的第一天來玩了半天,覺得無趣便再未來過。
“那簡單啊,后院不是還空著幾間屋子嘛?收拾出來當宿舍唄!”不用每天來回,逢休沐再回家,不就不費鞋了?
“都給先生住了,哪還有空屋子?”
燕京宅屋寸土寸金,許浩元掏空了積蓄才買下這一前一后兩個院落的宅子。前院改成課室,后院安置授課先生、兩個雜工,還有做飯的廚娘,哪還有空余?
寧姒敲著腦袋想了想:“那就把旁邊的宅子買下來,打通擴充宿舍。還要再建幾個課室,讓所有向學的孩子都能念上書。還有還有,能不能所有的孩子都免學費?如果只是針對貧寒子弟,那貧寒的標準又是什么?又該由誰來評判呢?對不對?”
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季牧之露出欣慰的笑容……等等,這種女兒長大懂事的詭異成就感是怎么回事?
季牧之苦惱扶額。
得趕緊讓她恢復過來。
義務辦學開支極大,這個偉大而光榮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戚云晏頭上。
辦學育人,利國利民,昭平帝欣然同意。
祭天當日,雪過大晴。
時辰到,齋宮鳴太和鐘,昭平帝起駕前往承天壇。
承天壇專用于祭天,臺上不建房屋,對空而祭。祭臺共三層,頂層供諸神,二層擺列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禮器供品。三層為拜臺。
臺階下東西兩側,陳設著編磬、編鐘、鎛鐘等十六種,六十多件樂器組成的中和韶樂,排列整齊,肅穆壯觀。
昭平帝身著祭服,率百官沿紅毯而來。鐘聲止,鼓樂起,承天壇東南燔牛犢,西南懸天燈,祭天大典正式開始。
寧姒穿梭在祭壇外圍,迅速引動提前設下的法陣。
蒼山皇陵。
季牧之看好時辰引動皇陵法陣,聚合諸賢之力,與承天壇法陣遙相呼應。
隨著祭天大典的進行,法陣之力漸盛,口中腥甜肆意,抗衡起來愈發吃力。
果然如所料那般,人力實難以與天力相抗。可是,他又不得不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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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為了寧姒,又不光是為了寧姒。
“汪汪!”
旁邊的草叢動了動,小黑邁著小短腿兒鉆出來,腦袋用力頂著季牧之的后背。
“小黑,別……”
季牧之驚呼,忽覺一股暖流自后背直入丹田,精神為之一振。
全神貫注,一鼓作氣,只聽得南方山中轟隆一聲,山石晃動,樹木震顫。颶風由南朝北,攪動萬物,聲似虎嘯龍吟。
足足一刻鐘,天地才重歸平靜。
季牧之長舒一口氣,拍了拍疲憊的小黑的腦袋。
“謝啦,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