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凰

第372章 悔嗎

寧姒伏在桌上,雙手托腮:“洗耳恭聽。”

她不認為自己能從已經變成鬼的寧榮身上獲取到什么,之所以選擇聽下去,完全是因為好奇。

“我母親說,她跟你講過寧家的歷史。”

“嗯哼。”寧姒攤手:“那又如何?”

寧家和戚家的恩怨糾葛延續了上百年,無論誰對誰錯,都已經伴隨逝去的時間而消失在歷史長流中。不管是戚家的祖宗還是寧家的祖宗,都已經作古,她不覺得現在再尋根究底還有多大意義。

當然,也可能因為她既不是真正的寧家后人,亦非戚家后人。

“她有沒有告訴你,寧家為什么愿意撫養你?”

寧姒彈動手指敲打水嫩的臉蛋兒:“可能是因為女兒夭折,大老爺夫妻倆想找個寄托吧!”

寧姒純屬瞎扯,她當然知道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可那又怎樣?她就是不想被寧榮牽著鼻子走,哪怕她的好奇心已經完全被勾起來了。

寧榮輕嗤:“那個孩子離世時,大哥大嫂還年輕,完全可以再生一個,又何必替人養女?”

“那你問他們去呀,我怎么知道?”寧姒完全不跟著他的節奏走。

“……”寧榮全程黑臉,襯得一雙赤瞳愈發詭異。

季牧之知道這小丫頭的心思,只是這種斗氣實在沒多大意義。

“還是說說交易吧,你想做什么交易?”季牧之把話題拉回正軌。

寧榮神情怪異的轉向季牧之,好像有很多話想問,但最終并沒有開口。

“我想做的交易是,用我所知道的一個秘密,換你對寧家高抬貴手。無論老小,不許你再有半點為難。”

“哈哈!”寧姒干笑,“你這如意算盤還真是打得不錯。就憑你輕飄飄一句話,就想讓我和姐姐遭受的苦難一筆勾銷?”

“你們的苦難皆來源于我,與旁人無關。如今我已以命相償,你還想怎樣?”

寧榮勃然大怒,沖天怨氣化為陰風激蕩,屋內燭火盡數熄滅,房間頓時陷入黑暗。

打個響指,用指間竄起的火苗點燃桌上的蠟燭,寧姒面不改色。

“我沒想怎么樣。”她說。

她是真沒想怎么樣。

她沒忘記自己答應過寧老太爺,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會對寧家人趕盡殺絕。

別說趕盡殺絕,就是報復的對象,她也只認寧榮一個。

至于其他人,不能說他們沒有做過錯事,但人活一世,誰還沒個犯糊涂的時候?也不是她不憎不恨,只是這憎恨,還沒到必須出手懲罰的程度。

寧姒自問還算寬容,不過顯然寧榮不會這么想。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得就是他。

對付這種人,寬容感化是不可能的。寧姒放出一絲聚魂之力,滿屋陰氣瞬間被吸收殆盡。強大的壓迫感讓寧榮本能的想要逃離,俯首稱臣的念頭將眼中的血色都沖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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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姒就是要讓他知道,今時不同往日,在她面前,他沒有任何條件可談,更沒有任何籌碼可用。

待寧姒收回聚魂之力,寧榮如釋重負。

“還有什么想說的?”寧姒問。

寧榮握緊雙手,不敢直視她:“母親年事已高,我希望她能安度晚年。言兒媳婦剛生了孩子,是個男孩兒,虎頭虎腦的很是討人喜歡,我希望他能平安長大,把我寧家的香火傳承下去。”

“還有你四叔……寧海,他這人沒什么城府,因好色干過一些糊涂事,但都算不得什么大錯。軒兒在白馬書院求學,深受先生喜愛。若是教導得宜,日后學成歸來,必定大有作為,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說完長串,寧榮抬頭看寧姒一眼,又迅速低下:“算我拜托你,不要去影響他們的人生軌跡,就當……就當看在他們與你姐姐一氏同宗的份兒上。”

“你還敢提我姐姐?”寧姒咬牙切齒,眼中盡是恨意。

季牧之悄聲握住她的手。

寧姒反復深呼吸,待情緒平復些許,才道:“你眼中除了母親,就只剩寧家那些男丁?我倒想問你,寧家除了寧言寧軒,還有你新得的小孫子之外,就無別人了嗎?”

“你可還記得自己有過一個女兒,年僅十二歲就被你送給了道人?你知道她現在過得如何,是生還是死?你惦記軒兒,又可還記得他有個姐姐至今下落不明?寧家的兒子就那么金貴,寧家的女兒,就那么卑賤?”

寧姒沒有提寧溪。

在寧榮面前提及姐姐,簡直就是對姐姐的侮辱。

寧姒走到寧榮面前,明明個頭矮上一大截,渾身氣勢卻震懾得寧榮一動也不敢動。

“你口口聲聲說,你要為寧氏后人重續靈根,你要為寧氏家族恢復榮光。我倒是想問問你,這些東西,究竟是寧氏要的,還是你自己要的?”

“寧氏先祖貴為國師,輔佐天子,這是何等殊榮?再有寧姓官員占據朝堂半壁江山,又是何等風光?所以,這才是你要的吧?”

一點點剖開寧榮的內心,寧姒反而平靜下來。

“對寧煙……你后悔過嗎?你還記得她長什么樣子嗎?你還記得她在你面前撒過的嬌闖過的禍嗎?”

“寧榮,你還覺得自己沒錯嗎?”

羅三墮馬現場布置得滴水不漏,陳知府最終還是沒能找成寧家的麻煩。

至于寧榮,出殯時那么多人觀遺告別,皆可作證,陳知府連起墳開棺的理由都沒有。

找茬失敗,還碰了個灰頭土臉,陳知府心有不甘,正打算叫上師爺展開新一輪的謀劃,就聽說了寧家在賣鋪賣地的消息。

短短兩天,寧家的產業悉數變賣。這還不算完,各大書院、廣濟院、不定期舉辦義診的醫館都收到了來自寧家的大筆善款。

真金白銀成箱的拉離寧家,另有分裝好的小數額銀袋。待夜深人靜之時,這些銀袋將去到各戶貧寒人家,成為修繕破敗陋室的磚瓦、纏綿病榻者手中的良藥。

陳知府怒摔杯子:“他想干什么?他寧海究竟想干什么?”

在他看來,寧海散的不是寧家的家產,而是他的銀子只是暫時放在寧家保管罷了。

“大人,這寧海不會在計劃什么大動作吧?”師爺猜測。

“大動作?”陳知府沉思片刻,一拍大腿站起來:“不好,那小子想跑。”

就在這時,差役著急忙慌的跑進來稟告:“大人,寧家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