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御醫干嘔兩聲，想把剛吃進去的糯米丸子吐出來，奈何他手上還捏著一個，連忙把手上的這個糯米丸子放回到碟子里，拍了拍手。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吃都吃了，還能有什么辦法？要是真能吐出來就好了。
“醫者仁心。”旁邊的鄭大人勸道，“小姑娘的母親病了，你又是大夫，去給人瞧瞧。”
王御醫不想理他，生氣地轉過臉去，他是堂堂的太醫院醫正，以前只給皇上皇子們看病的，要不是突然被皇上，指給眼前這個老頭侍疾，哪里會淪落到這種荒山野嶺。
蘇玥眼睛眨啊眨，“我知道阿伯醫者仁心菩薩心腸，人最好了。”
王御醫看著蘇玥，連連擺手，“別這么夸我，我受不起，菩薩心腸說不上。”
小姑娘的一雙眼又明又亮，水光粼粼，柔柔弱弱，鄭大人在旁邊看著都覺得心疼，無事獻殷勤，原來是想給家中生病的母親求個恩典，算人有孝心，決定幫她這個忙。
只是她所求的這個糟老頭子，死要面子，他是京城出了名的御醫，不是誰來請都能請得動的，京城中的勛貴世家有人病了，他都懶得去瞧一眼。
鄭大人喝完了一碗涼茶，起身要走，“走吧，回去。”
“現在就走啊？”王御醫不想走，“還沒給人看病呢，這就回去？”
“你不是說不給人看嗎？”鄭大人反問。
王御醫瞪圓了眼，嘴巴張開又合上，一張一合，最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蘇玥見狀便知事情成了，“多謝阿伯。”歡歡喜喜地朝王御醫道謝，又轉過頭朝鄭大人福身施禮，“也謝謝這位阿伯。”
小姑娘的大大的杏眼笑得甜甜的，見人答應給母親看病，立刻高興得像個孩子，鄭大人垂眼，有一個這樣孝順的女兒，四處求人給至親看病，光她這份孝心和誠意，她父母做夢都會笑醒吧。
哎！鄭大人在心中又嘆了口氣，他這輩子是無福享受兒女的福，甩著衣袖，大聲喊王御醫，“走啊，去給人看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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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玥喚了紅蕉過來，小聲吩咐，“你先回家，告訴老爺太太一聲，就說鄭大人和王御醫等下要過來給太太看病，讓人在家準備一下。”
紅蕉領了命令，往蘇家去。
蘇玥連生意都不做了，放下屋檐下的竹簾，澆滅了爐火，關上了茶棚的門。
王御醫吩咐在棚外候著的小童，回去取他的藥箱，他等下看病的時候免不了要開藥，取好了醫藥箱，直接到蘇家去。
蘇家離東邊的城門不遠，就在東長街上，一柱香的時間就到了，到了蘇家門口，只見一身半新不舊的青布衣衫的蘇遠山帶著蘇青早早地在家門口侯著。
蘇玥見蘇青也穿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就知道兩人是重新換了待客用的衣衫，讓人看著客氣又重視。
蘇遠山帶著蘇青拜見兩位大人，又拉著蘇青出來向人介紹，“這是犬子。”
蘇青忙又上前重新鞠躬施禮。
蘇家的人都生得一副好相貌，蘇遠山雖然已過而立之年，又因為多年做生意，可看上去臉上的書卷氣還在，依舊斯文儒雅，遇人先笑。
蘇青就更不用說了，劍眉細眼，頭發烏黑，說話行事間有三分靦腆，又透著他這個年紀才有的青澀與溫潤，給人的印象很好。
眾人一番客氣，剛好王御醫身邊的小童氣喘吁吁地取了藥箱過來，蘇遠山領著眾人去了前院堂屋。
蘇青拿了茶壺，親自給鄭大人沏茶，陪著鄭大人在堂屋喝茶。
蘇遠山則帶著王御醫往正房去給王氏看病。
蘇玥也想跟過去看看，被蘇遠山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回避一下。
蘇玥避到了自己的廂房，不放心派紅蕉過去打聽。
紅蕉去了整整一個時辰，回來的時候眉眼帶著歡笑，笑得眼睛都沒了。
蘇玥心中生出無限的期許來，抓著紅蕉的手問，“怎么樣了？”
紅蕉喘了口氣，“王御醫說，太太的病是肺熱失調，積勞成疾所致，要靠養，日日用藥反而不好，老爺拿了濟生堂開的藥方給王御醫看，王御醫看了連連搖頭，讓人把濟生堂的藥停了，重新給太太開藥，從藥箱里拿出三個瓶子。”說到這，紅蕉重重地贊了一聲，“王御醫好厲害，竟把藥方制成了藥丸，讓太太每日服用一粒，服完這三瓶，便可根除。”
益生堂開的藥方里有人參這味藥，停了的話，能節省不少開支，紅蕉帶來的真是好消息，蘇玥還是有些不放心，問道，“王御醫的藥丸應該也不便宜吧。”
“二小姐，別錢不錢的。”紅蕉笑著搖頭，“王御醫的藥丸不要錢的。”
“王御醫真是菩薩心腸，活菩薩在世。”蘇玥忍不住念叨道，“我們要好好謝謝他老人家。”謝肯定是要謝的，心中對王御醫生出無限的感激來，王御醫不僅是救了王氏，是救了她們全家。
蘇遠山也覺得要好好謝謝王御醫，送著人出了正房，要留人在家中喝茶。
“你家中還有病人，就不講究這些虛禮了。”王御醫背著藥箱，捋著花白胡子，“醫者仁心，給人治病是大夫的天職，老夫只不過是履行大夫的職責而已，這點小事，不足掛齒。”
在堂屋喝茶的鄭大人聽聞，端茶的手一滯，這個老頭現在說得冠冕堂皇，當初他還放不下面子，不愿意給平民看病。
“走啦走啦。”
鄭大人透過雕有喜鵲登枝的雕花隔山，王御醫的身影若隱若現，看得見又看不見的，只見王御醫在游廊下大喊著，還一邊朝身后的蘇遠山連連擺手，聽著怎么都覺得這一聲喊也是對他喊的，便向一旁陪著的蘇青告辭。
蘇遠山謙遜地送著兩位大人出門。
蘇玥則跑到正房去看望母親。
房間來不及收拾，還保留著剛才的樣子，屋內光線有些灰暗，煙云紗帳幔悄無聲息地垂著，床邊放了一張方便大夫看病的矮幾，王氏靠在床頭的大迎枕上，一番折騰下來，神色略顯疲憊，微閉著眼靠在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