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沉珠

第八十六章 余毒

花廳那邊開始忙起來,有點吵,仆婦丫鬟們跑來跑去,一陣慌亂,仆婦們有的忙著送客,有的去喚家丁去后面的馬房把客人來時的馬車牽到大門口去。

客走主人安,飯后喝完茶,來的幾家客人,便有人提出要告別,其他的幾家也陸陸續續告別,走得差不多了。

“我們也回去吧。”蘇玥從椅子上起身,去花廳找王氏。

王氏焦急地在花廳等蘇玥,見小女兒過來了,忙上前去不放心地盯著人看,“阿玥,你沒事吧,長這么大娘還不知道你暈船,要是早知道,娘也好事先提點你,不要去劃船。”

孫映蓮知道蘇玥不是真的暈船,忙幫人打圓場,“阿玥沒事了,緩一下就好了。”

蘇玥朝孫映蓮投向感激的一瞥。

王氏和溫氏向布陣使夫人辭別,兩家結伴離去。

走到周府大門口,門口聚集了一群人,有未離去的客人在等著家丁把馬車牽過來,披金絲銀線云肩的太太臉上寫著不滿,這周府的仆人辦事也太不周到了,客人都要走了,半天還沒有把馬車牽過來。

等了一會兒,才見周府的家丁慌慌張張把馬車牽過來,向客人道歉,“這馬認主人,剛才這馬驚著了,耽擱了些時間。”

披云肩的太太冷哼一聲,“這是怪起馬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蘇玥嚇了一跳,說話的人正是她前世的惡婆婆彭氏,彭氏依舊如前世那樣令蘇玥厭惡,尖酸刻薄,處處刁難人,連一個牽馬的家丁都不放過。

“不敢不敢。”周府的家丁邊擦額頭上急出的汗,邊躬身致歉,“馬是好馬,是小的辦事不利。”

都要走了,就不要再生事端了,彭氏身邊的仆婦見狀朝周府的家丁手里塞個一個荷包,讓人先下去,上前去攙扶彭氏,往馬車后面的車廂走,“認主的馬才是好馬,說明我們選的這匹馬選對了。”

彭氏扶著仆婦的手,聽得邊走邊笑。

蘇玥認識這個行事滴水不漏的仆婦,是彭氏身邊最得力的管事嬤嬤。

彭氏突然在車廂旁邊停下,“九小姐呢?”

“在后面呢。”管事嬤嬤答道。

彭氏回頭看,尋找九小姐的身影。

彭氏高高地昂著頭,帶著幾分傲慢,在人群中尋找九小姐的身影,視線一掃而過,落在一個身穿海水藍褙子的姑娘身上。

遠遠的,蘇玥就感覺到彭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沒想到她與彭氏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真是你越不想發生什么越會發生什么。

蘇玥知道自己長得好看,站直了身,仍由她看。

顧家的管事嬤嬤找到了顧九小姐,“九小姐上了馬車,在后面的車廂里。”

九小姐是家中的嫡女,彭氏所生,雖然不是嫡長女,但也很得彭氏的疼愛,彭氏嚴肅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上了馬車。

周府的秋宴辦了不久,城中不少的老夫人太太都病了,鄭大人的住所前面擠了許多人,都是過來要尋王御醫看病的。

看門的內侍開了大門的一條縫,探出半個頭往外瞧了一眼,嚇得他趕緊關上門往里面跑。

王御醫得知情況后,又氣又惱在房中轉圈圈,“你看看,這些人把我當什么了?我又不是那醫館坐館的大夫。”

看著羊皮輿圖的鄭大人笑道,“你難道不是專門給人看病的大夫?”

“要看病也得看給誰看。”王御醫忍不住抱怨道,“要我說,當初就不該給小姑娘的母親看病。”

“醫者仁心吶。”鄭大人喊道,“你都吃了人家小姑娘的東西了,還吃得那么香”

想到賣涼茶的小姑娘,人長得甜美,嘴也甜甜的,外表又柔柔弱弱,讓人實在不忍心拒絕,王御醫有些煩躁。

小童站在一邊,小心翼翼地問,“怎么辦?”

王御醫擺了擺手,“罷了罷了,請兩個病人到客廳等著。”對著小童仔細的叮囑,“記住,只要兩個,不要多了。”病人找上門來,他還能見死不救?

鄭大人知道王御醫是刀子嘴豆腐心。

小童飛快地跑了出去,請了排在前面的兩位病人進來。

客廳的桌上放著醫藥箱,王御醫在圈椅上正襟危坐,給第一位病人問診,“有哪里不舒服。”

“心口憋悶,晚上睡不好覺。”李記瓷器的李太太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伸出手來。”王御醫道,隔著帕子給人診脈,皺著眉頭又問,“還有別的癥狀嗎?”

李太太搖搖頭。

王御醫診了一會兒脈,心中明白了大概,從醫藥箱里拿出了一瓶藥丸,“一百兩銀子。”

“這么貴。”李太太嘀咕著,是誰說的王御醫看病不收錢,一瓶小小的藥丸就要一百兩銀子,對于平時摳門慣了的李太太來說,簡直要了命了。

“要不要?不要下一位。”王御醫看了看旁邊的小童。

小童拉長聲音高喊著,“下一位。”

“要,要。”不要不好回去交差啊,李太太咬牙付了錢出來。

王御醫接連看了兩位病人,看出了其中的端倪,這些人根本就沒病,都是想通過他的關系,攀附上鄭大人。

想到這,王御醫氣呼呼地去房中找鄭大人,“我不干了,都是些沒病找病的。”

鄭大人早就明白了其中的真相,“不是讓你白掙了兩百兩,你還不高興。”

想想那兩百兩銀子,王御醫的氣消了點,躺在躺椅上晃了晃,要說真正的病人就是眼前這位,王御醫腦海里突然冒出皇上的那封信,從躺椅跳起來,對鄭大人道,“伸出手來。”

鄭大人正忙著研究輿圖,不想理他。

王御醫上去抓著人的手,就這樣,在鋪著輿圖的桌上診脈。

“別把我的輿圖弄壞了。”鄭大人心疼桌上鋪著的輿圖,輿圖講究精確,是請畫輿圖的高手畫的,一份在他這里,另一份在皇上那里,很珍貴,弄壞了請人重新再畫一副,也不一定能畫出一模一樣的來。

王御醫捋著花白胡子,琢磨著,久久深思著。

“好了沒有?我還要看輿圖呢。”鄭大人不耐煩催促。

“不對啊不對啊。”王御醫連連搖了搖頭,叫鄭大人不要說話,重新給人診脈。

屋內沉寂,落針可聞,王御醫屏著氣息,過了許久才喃喃道,“你體內的余毒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