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沉珠

第一百章 新年

老伍頭坐在茶棚的角落里,想著心事,病急亂投醫,反正是沒得救了,最多只能活三年,幾十年來,他尋遍天下名醫,還是沒能挽救他這條腿,甚至連性命都搭了進去。

“他娘的,那是些什么名醫,徒有虛名,全是些酒囊飯桶。”老伍頭心中氣憤得只想罵娘。

他腿上中了箭毒,鄭大人也中了毒,只不過,他們兩個人中的毒不一樣,鄭大人下西洋中的毒更兇狠,雖然毒被那些混吃等死的御醫清了大半,但余毒入侵了五臟六腑,也活不長。

不過鄭大人受上天眷顧,運氣比他好多了,他接到密報,鄭大人身上的余毒解了。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難道是他這輩子作惡太多,連老天不肯饒恕。

一位姑娘婷婷裊裊端了碗涼茶過來,老伍頭心中的念頭才打住,不再想了。

“伍叔,你要的涼茶來了。”姑娘年紀輕輕,明眸皓齒地笑著。

年輕多好啊,還有那么多的光陰可以虛度,老伍頭嗯了聲,示意人把茶放在桌上。

蘇玥把茶放在了老伍頭面前的桌上,卻遲遲不肯走,“伍叔,你喝啊?”認真地想了想,帶著關切的語氣問道,“是不是嫌茶太苦了,嫌苦的話,我那里有蜜餞。”

茶棚里其他喝茶的客人齊刷刷抬頭,他們也嫌茶苦啊,怎么沒人給他們送蜜餞。

不遠處的小爐旁手執蒲扇而立的紅蕉,也憤憤不平,她親眼看見自家二小姐給這個老伍頭開小灶,給老伍頭煮的茶都是用小銅壺分開煮的,還不讓她碰。

這茶不都是一樣的嗎?從銅壺里煮好的茶水中舀一碗出來端給客人就是了。

二小姐肯定是嫌她煮的茶水不好,不夠苦。

紅蕉眼淚汪汪的,二小姐之前嫌棄她梳頭的手藝,現在嫌棄她煮茶的手藝,這日子沒法過了。

“紅蕉,快拿蜜餞來。”角落里二小姐在喊她。

紅蕉打起精神去找蜜餞。

“不用了。”老伍頭擺手拒絕蘇玥的好意,“這點苦都吃不了,喝茶要什么蜜餞。”眼前的小姑娘嬌滴滴的,吃不了苦頭。

蘇玥杏兒眼眨啊眨,睜眼看著老伍頭端起碗喝茶,心中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不怕別的,就怕你不喝。轉身回到煮茶的地方,在茶棚旁的一棵小樹上,用匕首刻上了一道印記。

蘇玥摩挲著這棵風中搖曳的小樹,等樹上密密麻麻刻滿印記的那一天,老伍頭離死期也就不遠了。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到了新年。

這是蘇玥重生后過的第一個新年,感慨頗多,一家人都在,好好的活著,沒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的。

除夕,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圍坐在一起吃團圓飯。

蘇家的日子越過越好,越過越有盼頭。蘇青為了趕制一大船的白瓷,起早貪黑,終于在新年到來之前把瓷器趕制了出來,剩下的就等著把貨運到福建去,交給鄭大人。蘇家馬上又要添丁,到了來年,王氏又可以抱外孫了,再一次當外祖母,讓她激動又有些緊張。

蘇玥看著母親直笑,來年蘇玉會生下次女,又是一個女兒,抱外孫的愿望王氏恐怕不能實現了,不過新生就如新年一樣,會給人帶來無限希望。

吃完團圓飯,就要守夜,王氏煮了歲更餃子,“馬上就新年了,吃了歲更餃子,新的一年歲歲平安,大吉大利。”

王氏嘴上說著吉祥話,笑呵呵地招呼大家過來吃餃子。

“哥,你也吃。”蘇玥給蘇青碗里夾了一個餃子,偷偷湊近了告訴蘇青,“娘可是在餃子里面包了銀子的,想要看看是誰這么好的運氣能吃到銀子。”

“你這丫頭,好好吃你的餃子。”王氏嗔怪道,笑著給蘇遠山碗里夾了一個。

蘇玉的肚子越來越大了,行動非常不便,王氏沒有要她守歲,吃過團圓飯就讓小黑扶著她回房,帶著桂姐兒睡了。

火盆中燒得紅火的炭火噼啪爆出一個火花,“哎喲”一聲,蘇青咬到了一塊碎銀。

“快看,是我們阿青吃到了。”王氏笑瞇了眼。

蘇青到了娶親的年紀,這么好的運氣吃到銀子,來年肯定會說一門如意親事,娶一位賢妻回來,她馬上就要抱外孫了,很快就能抱孫子了。

蘇青嘴里吃著餃子,吐出碎銀來。

“娘,你啊太小氣了,就不能包個大點的銀子,這么小的碎銀得把哥的牙磕壞了。”蘇玥嘟著嘴抱怨,轉過頭問蘇青,“你沒事吧。”

王氏嚇得不輕,忙問蘇青牙磕壞了沒有。

蘇青咧著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連連擺手,“我沒事。”

“你這丫頭。”王氏重重地拍了蘇玥的頭,蘇玥笑嘻嘻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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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在一家人歡聲笑語中度過,迎來了新年。

到了大年初一,皇上以天有吉象紫薇星降臨燕京為由,對天下宣布遷都燕京。

“真的遷都了。”黃公子喜極而泣,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不是做夢是真的。

從外面打聽消息的手下高興得快要瘋了,搖著黃公子的胳膊,大喊,“大哥,是真的,我們買了那么多鋪子,那么多宅子。”

“蘇二姑娘的嘴是不是開過光,怎么這么靈驗,說遷都就遷都。”恍若做了一場夢,黃公子大夢初醒。自從小姑娘說要遷都,他從廣州回來就買了一條街的鋪子,置辦了一條胡同的宅子,那一片宅子地段好,全是從燕京搬走的名門望族遺留下來的。

“我們是不是要發財了?”手下也不敢相信。

黃公子胡亂點點頭,置辦了那么多鋪子宅子,還囤了那么多南貨,想不發財都難啊。

黃二爺急匆匆地從外面闖進來,抓著一個下面的仆婦,問,“黃大爺呢?”

“在屋里呢。”仆婦心慌慌的,大過年的大家連年都不過了,到處打聽消息。

黃大爺正在屋里喝茶吃點心,過年了生意也停了,難得清閑下來,便待在屋中沒出門,壓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哥。”黃二爺哭著喊著,跪倒在黃大爺的腳邊,“出大事了。”

“什么事,大驚小怪的。”黃大爺納悶。

“遷都了,真的遷都了,天下要大變了。”

黃大爺腦袋嗡嗡響,想起年前犬子對他說的事,犬子平時毛毛躁躁沒輕沒重,說出來的話他都沒當真,沒想到,這回還讓他說中了,黃大爺整個人都懵了,大聲喚小廝,去把公子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