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蕉偷偷地告訴蘇玥,少爺自從回來后,就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喝悶酒。
不用問,肯定是又吃了閉門羹,蘇家是一個普通的商賈之家,那些人根本不把蘇家放在眼里。
蘇玥沒有敲門,直接去了蘇青房里。
屋內亂七八糟的,桌下丟著一個空蕩蕩的酒壇,桌上胡亂放著一個酒壺兩碟下酒菜,蘇青喝得微醺,雙眼有些發紅。
“哥哥,你怎么一個人喝,想喝酒都不叫我。”蘇玥嗔道,在蘇青對面的凳子上坐下,大喊紅蕉,“拿酒來。”
“二小姐,你還真喝啊。”紅蕉一邊幫著收拾亂亂的屋子,一邊擔心地回頭看,二小姐過來探望少爺,怎么自己還喝上了。
“我陪哥哥喝兩杯。”蘇玥知道蘇青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點酒,不是什么壞事。
蘇玥從來沒想到,生意場上也這么難,她被父母疼愛,兄長姐姐呵護,家境雖然不富裕,但從小過的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要什么有什么,泡在蜜罐里,和城中的千金小姐差不多。
蘇玥甚至有些愧疚和自責,兄長每日在外奔波,她卻什么忙也忙不上,她只能每日看著蘇青早出晚歸風塵仆仆,每日看著蘇青四處奔走相求無門。
重生過來,她只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卻并沒有改變蘇家的命運,蘇家還是像前世那樣,受人輕視。
想到這里,蘇玥覺得自己心口如墜巨石般沉重,也想喝兩杯。
“阿玥,你不要喝,女孩子家喝什么酒。”蘇青并沒有喝醉,腦子還很清醒。
“喝一點,沒事的。”蘇玥說完,手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揚起頭,一飲而盡。
“你不要借酒澆愁。”蘇青不放心,雙眼紅紅地看著她。
“我才不會借酒澆愁,你常跟我說過的,借酒澆愁愁更愁,適可而止。”蘇玥朝著哥哥笑了笑,平靜的臉上浮現一絲冷峻,“那些人真的做的太過分了,你不要因為別人氣到自己。”
蘇青說道,“我不會,為了這些人氣到自己,不值得。”
鄭大人在的時候,城中傳言蘇家攀附上了鄭大人,外界看蘇家的眼光也不同,過年收到了雪片般的帖子,城中的世家主動向蘇家示好,可是好景不長,現在,鄭大人下西洋去了,蘇家的靠山走了,外界對蘇家也開始冷淡。
蘇玥現在心里除了惦記著她家的一批貨,能夠換回真金白金之外,內心無比希望鄭大人快點回來。
鄭大人在的話,蘇青不會這樣受人欺負。
蘇玥眼圈紅紅的,端起酒杯想給自己灌一杯,被蘇青攔下了,“適可而止。”
蘇玥放下酒杯,對著蘇青苦笑,“哥哥,其實你不用那么辛苦的,你可以像黃公子那樣,賺點差價。”
黃公子從城中的南貨鋪子進貨,賣到北方去,賺些差價,只不過一層層下來,轉了好幾手,到了黃公子手里,賺的錢也沒有多少了。
蘇青也苦笑,“我們不能和黃公子比。”
蘇玥想到黃公子,黃家家大業大,有祖產,還有黃家幾輩人累積下來的資本,夠黃公子揮霍,她們蘇家的確和黃家不一樣,蘇家做生意的本錢還是借的。
蘇青有野心。
蘇玥看出蘇青這是孤注一擲,奮力一搏。
蘇青遠比蘇玥想象中的要堅強得多,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像往常一樣沐浴更衣,褪去了滿身的酒味,換了家常衣衫,在書房畫畫。
蘇青的丹青很好,曾得到南華寺道人的指點,那位道人以丹青馳譽一時。
不過讓蘇玥沒有想到的是,蘇青第二日起了個大早,又去了懷遠驛。
老驛丞還沒有起床,躺在松軟的被窩里。
沒有貢船來,又沒有官員來驛站落腳補給換馬,驛站一日無事,睡到什么時候醒就什么時候起。老驛丞在驛站干了一輩子,無兒無女,驛站就是他的家,吃在這里,住在這里。
阿貴慌慌張張跑進來,試探性地低低喊了聲“大人”。
老驛丞雷打不動,大聲打著呼嚕,睡得安詳。
阿貴想了想,轉身就要離開,可又想起了什么事,又小聲叫著“大人”。
老驛丞沒有動。
人上了年紀,就是覺多,阿貴想了想,覺得不對,他的祖父祖母上了年紀,可是覺少,起得比雞早,只能說驛站的活太清閑,是個好差事。
“那個蘇公子又來了。”阿貴在耳邊喊道。
老驛丞一個激靈,手腳抖了幾下,從睡夢中醒來,“怎么又來了?”
阿貴笑嘻嘻地,“蘇公子早就來了,不過門房沒讓他進。”
這個蘇公子真是沒完沒了,老驛丞手撫著額頭,不由覺得頭疼,哎喲哎喲兩聲。
阿貴忙過來扶著老驛丞坐起來,幫著揉了揉額頭,“大人,你忘了,我們今日要出門。”
老驛丞神神乎乎的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今日出門有事,吩咐阿貴,“打水進來服侍我更衣吧。”
阿貴忙屁顛屁顛地出去打水,服侍老驛丞梳洗更衣。
臨出門時,老驛丞往前門的方向遙望,“那位蘇公子走了沒有。”
阿貴笑著答話,“不到天黑不會走的。”
“那就讓他等到天黑。”老驛丞抬頭望天嘆了口氣,“造孽啊,被人堵得連門都不能出。”隨即壓低聲音,警惕地道,“我們走后門。”
蘇公子雖然沒有開口,老驛丞也知道他所求何事,蘇公子出身一個普通的商賈之家,也異想天開想做南貨的生意,生意場上的事,老驛丞不懂,這么多年看也看多了,有多大的回報就有多大的風險,蘇公子這是在以身試險啊。
阿貴連忙輕手輕腳地去牽馬車,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恍若驛站一切如初,老驛丞還在安睡。
打開后門,一陣清涼的微風拂面,老驛丞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起來。
前門后門都是一樣的,只要能出門,還能不看見煩心的蘇公子。
四周靜悄悄,能清楚聽見馬蹄的得得聲,阿貴拉著韁繩,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會有什么不好的事發生。
才往前走了兩步,一個人影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