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少婦聲音不但模樣生得嬌柔、聲音還委婉動聽,讓人一聽便忍不住對她生出幾分憐惜來。
只不過她眼下說的話太過離經叛道,讓妙兒聽了雙眼頓時嗔得圓圓的,目光更是忍不住往那座新墳瞄去———只見那墳上的黃土黃嫩嫩的、顯然是剛從地下挖出來沒多久,這樣的黃土沒讓太陽曬個幾天、一時半會兒定是干不了的;
要是非要用扇子搧干、怕是得不休不眠的搧個大半月,這中間還不能遇到雨天、否則期限只會延長!
這么一想,妙兒頓時覺得那白衣少婦的舉動有些可笑,同時也十分好奇白衣少婦用扇子搧墳的目的,于是忍不住問了尤氏一句:“娘親,這位嬸嬸為什么要把這座墳搧干?”
這個疑惑不僅妙兒心里有,尤氏、劉嬸和禾花心里也都有,因此一向膽大話多的禾花便順著妙兒的話問了那白衣少婦一句:“對啊,這位娘子你為何非要用扇子搧墳呢?等這墳自個兒干了去不也挺好的?難不成你還急著讓這墳變干、好早早的改嫁去?”
禾花只不過是膽大隨口問了句玩笑話,沒想到那白衣少婦卻真的點了點頭,面色凄慘的答道:“小婦這般用力的搧墳,的確是盼望這墳頭上的黃土能早些干了去,小婦好早些改嫁離開亡夫家。”
白衣少婦話一出口、妙兒等人便驚得面面相窺,心想哪有人夫君才剛剛去世、就急著改嫁的,這未免也太薄情寡義了!再說得難聽點,這白衣少婦也太放蕩、太耐不住寂寞了,竟連為夫君守上幾個月的孝都做不到,夫君才死她就急忙忙的想改嫁他人!
念頭一轉到此處,尤氏等人面上便有了一絲不屑,顯然對白衣少婦的意圖十分不齒,也立馬有些看不起還在使勁搧墳的白衣少婦。
倒是白衣少婦覺察到尤氏等人的不屑后,有些無奈的扯出一個蒼白的苦笑,只見她慢慢的放緩搧墳的動作,沖尤氏等人道出了心里的苦衷:“諸位有所不知,小婦這樣做也是有苦衷的,若是可以小婦也想替亡夫守個一、兩年孝,甚至終身不再改嫁都小婦都愿意……”
原來這白衣少婦娘家姓崔、幾年前嫁給同村的吳三為妻,丈夫在幾天前意外猝死、令她悲痛欲絕,恨不得隨丈夫而去。丈夫的猝死是崔氏沒能意料到的事,但讓崔氏更加沒意料到的是,她的丈夫才剛剛新死、小叔子吳四就貪圖她的美色,想要將她強搶了當小妾!
這崔氏好好的一個正頭娘子,即便再嫁也大可當繼室或填房,本就沒有給人當小妾的理兒,更別提還是給亡夫的親弟弟當小妾了———小叔子娶了嫂子,這可是會惹人閑話的!指不定旁人還會說是崔氏耐不住寂寞,才使了法子勾引了小叔子。
因此這崔氏自是不依、抵死都不答應給小叔子吳四當妾,并提出要想早點改嫁離開亡夫家。沒想到崔氏的貞烈卻將吳四給惹惱了,那吳四一聽說崔氏想要早點改嫁、就提出了一個極為苛刻的條件———吳四說必須等兄長新筑的墳干了、亡者安心的去了,崔氏才能夠改嫁離開吳家。
這崔氏一聽,便曉得吳四提出這樣苛刻的條件來,乃是想找個借口把她繼續留在吳家,好再尋機會將她收為妾室……
于是崔氏無法,最終只能執了大扇前來亡夫墳前搧墳,搧著、搧著崔氏一時悲從心來覺得自己太過命苦了,于是才會一邊搧墳一邊哭了起來,叫這路上來來往往的人見了心生疑慮、忍不住猜測起她的所舉為何。
崔氏把自己的悲慘遭遇說出來后,尤氏等人才打消了對她的鄙夷、并且馬上就同情起她來了,只不過崔氏的事乃是她的家事,尤氏等人就是同情她也是愛莫能助。因此尤氏等人安慰了崔氏幾句便和她告別了,繼續上路往城里去了。
崔氏這小小的插曲,讓劉嬸和禾花一路上又有了新的八卦可聊,妙兒支著耳朵聽了一會兒,見她們聊來聊去無非就是先嫉妒崔氏生得貌美如花、嬌嬌弱弱,是個能輕易勾起男人憐惜之心的女人;嫉妒完后,劉嬸她們便開始同情崔氏,感嘆她雖然模樣生得好、但卻是個沒福氣的人,年紀輕輕就當了寡婦、還要受小叔子的輕薄。
當然,劉嬸等人說到這兒,自是義憤填膺的把小叔子這個、豬狗不如的下流胚子也給痛罵了一番,替廣大婦女同胞出了一口惡氣。
于是在劉嬸和禾花這兩個大嗓門的閑聊中,小毛驢邁著蹄子、“吧嗒、吧嗒”的走了一陣后,終于拉著妙兒一行人穿過了一個圓拱形的石砌城門,把妙兒她們帶到繁華的泉州城里。
泉州城雖然地出閩南一帶、遠離繁華的國都東京,但它卻勝在頻臨港口、能夠接納海外各地的物事。因此這座閩地的小城四下都是一片繁華昌盛的景象,同國都東京相比雖然還是遜色了幾分,但因靠海廣納各地船舶的緣故,泉州城里也有著許多東京沒有新奇玩意兒,倒也別具一格、讓許多人都喜歡來泉州城淘些新奇的物件兒。
妙兒早在小山村里呆著時,就常常聽大人們談論泉州城里有多熱鬧、多好玩、多繁華,因此此次得以進城走上一遭,妙兒的一雙眼當下就有些忙不過來,那兒也要瞧瞧、這兒也要看看,生怕錯過了什么新鮮有趣的物事。
而妙兒四下張望了一圈后,很快就被不遠處的熱鬧情形給吸引了注意力———只見不遠處,兩座相對的歡門之下,各有一對女子身穿彩衣、保持著對峙姿態,妙兒隱約還能聽到一些清脆響亮的唱曲兒聲,看樣子那兩對女子像是在以唱曲來打擂臺。
妙兒到了北宋后也沒聽過女子唱曲,因此一見了那情形便頓覺有趣,于是便扯著尤氏的袖子哀求道:“娘親,我們也湊過去瞧瞧熱鬧好不?妙兒想聽那幾位姐姐唱曲兒……”
尤氏聞言順著妙兒的目光望了過去,見是兩間賣各色果子的鋪子請了唱伎路演,把鋪子里賣的各色果子的特色、編成小曲兒唱了招攬客人。
尤氏也甚愛聽這些賣果子的小曲兒,因此便點了點頭準了妙兒的請求:“好,妙兒想聽我們走近些便是,正好順道瞧瞧有什么新鮮的果子,我們揀幾樣買回去吃。”
妙兒一見尤氏答應,當下便拖著她的手、大步的往那果子鋪奔去,還沒奔到鋪子前面,就聽到了一道婉轉動聽的歌聲:“查梨條賣也!查梨條賣也!”
“才離瓦市,恰出茶房,迅指轉過翠紅鄉,回頭便入鶯花寨。”
“須記得京城古本老郎傳流,這果是家園制造,道地收來也。”
妙兒循著歌聲望去,見那名為“梁家果子鋪”的果子鋪外頭站著的彩衣女子,正揚著手中的彩帕唱著曲兒替店家招攬生意,那彩衣的女子歌喉十分動人,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觀望,甚至有幾人還被吸引得馬上進了那梁家果子鋪,看樣子是被彩衣女子唱的內容所吸引,想嘗一嘗梁家果子鋪里頭賣的新鮮果子。
被妙兒拉著的尤氏,顯然也被彩衣女子的唱詞所打動,沖著那“家園制造,道地收來”幾個字,便想進那梁家果子鋪挑些新鮮的果子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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