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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榮是要毀了他苦心經營的名聲才罷休嗎?
“噼里啪啦。”
一聲接著一聲清脆的聲音。
房間里,一片狼藉。
仿佛被突如其來的風暴席卷過一般。
處處是飛濺散落的碎瓷片。
前來復命的隨侍,恭身跪地,緘默如冰。
即便碎片掠過眉梢,亦然紋絲未動。
二皇子雙手撐于精致的博古架上,胸口急劇起伏,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喘息聲如風箱般沉重,眼角染上一抹駭人的殷紅。
他恨毒了顧榮。
可,同樣的,他也嫌惡葉楠喬嫌惡到極致。
他都能吃一塹,長一智。
輪到葉楠喬,怎就變成了吃一塹,吃一塹,再吃一塹!
認親宴之事,還不夠葉楠喬長記性嗎?
府外,鑼鼓聲越發響亮喧鬧。
留給二皇子猶豫的時間不多了。
他越是遲疑,越是耽擱,流言蜚語的風向就越是對他不利。
二皇子竭盡全力,猛然間將博古架推翻,其怒火如同江河潰壩般噴涌而出。
“轟隆”一聲。
博古架撞在墻面。
“吩咐侍衛長驅車去葉府接葉懷璋,隨后再一道去忠勇侯府。”
“本宮只有一個要求,無論如何,必須阻止葉楠喬作妖,莫要任由輿論蔓延發酵。”
二皇子氣喘吁吁的坐在僅剩的一張完好無損的雕花大椅上,目光陰鷙沉冷,像極了食腐肉的鬣狗。
耳邊回蕩著的鑼鼓聲,猶如密密麻麻的煩人蚊蠅,渾身抓癢,焦慮不已。
堪堪平復的怒火,再一次死灰復燃。
挺身而起,抓起那雕刻精美的木椅,猛力擲向窗欞。
隨即,邁開大步走向馬廄牽馬,跨上馬背,揮動馬鞭,朝著那座隱匿于僻靜之地的宅院疾馳而去。
這府里,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也必須得想法子,將滿心滿腔的憤怒傾泄。
此時,巷口樹葉茂密的枝干上,似有一道黑影悄然掠過,樹枝隨之不住的搖晃。
忠勇侯府。
宴尋恭聲道“財神娘娘,二皇子騎馬出府了。”
顧榮默立在窗前,身影與宴尋成一道斜影,目光穿透窗欞,凝視著庭院中緩緩飄落的花瓣。
“宴尋。”
“你可曾知曉,秋風起時,何事最易悄然而至?”
宴尋斂眉,試探著說道“秋后問斬?”
顧榮愕然。
有一說一,宴尋比她還敢想。
“我沒有屠龍刀,斬不了二殿下。”
“秋日,天干物燥……”
“小心火燭?”宴尋脫口而出。
下一瞬,眼睛一亮“財神娘娘放心,屬下知道如何行事了。”
近來,財神娘娘一直有意將二皇子殘暴狠辣的惡行公之于眾。
然,良機難尋,可遇不可求。
眼下不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絕佳機會嗎?
還有什么證據是比人贓并獲能把二皇子釘死的。
“萬事小心,不可大意。”
“若現意外,顧全己身安危為上。”顧榮不放心的叮囑著。
宴尋道“財神娘娘放心。”
他還要跟著財神娘娘吃香的,喝辣的呢。
宴尋拱手作揖,抬腳向外走去,即將跨過門檻之際,似是想起了什么,倏地轉身“財神娘娘,皇鏡司密探來報,新任皇鏡司司使被陛下下令,處以極刑。”
顧榮一怔。
貞隆帝,是真真不再演下去了。
或許,貞隆帝更想殺死的是謝灼。
思及此,顧榮的眸光沉了沉,翻涌著晦澀陰郁的情緒。
某種程度上,怎么不算冥冥之中自有巧合呢。
她也想殺了貞隆帝。
宴尋的身影越走越遠,最后消失在庭院。
顧榮從長頸瓶的花束中折了枝恍如胭脂點玉的芍藥花,捻著花枝,漫不經心的轉動著。
其實,她根本無法確定,二皇子到底會不會出府。
但,這不妨礙她盡人事,聽天命。
只要,她在激怒二皇子這件事上做的足夠好,那就能無限多的增加心隨所愿的幾率。
恰好,此次,天命在她。
二皇子出府了。
她的棋局,又能往前進一大步了。
當然藏在幕后裝瘋賣傻的三皇子,總不能繼續獨善其身。
也該到三皇子說破了嘴也沒人信,跳在黃河也洗不清的時候了。
畢竟,二皇子一再出事,最合理,也最容易讓人相信的緣由就是黨爭了吧。
三皇子再解釋,也無人信。
誰得利最多,誰嫌疑最大。
至于她……
區區隱于后宅的婦人,素手纖纖,即使有些小聰明,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呢。
不過是些貽笑大方的小浪花罷了。
她對謝灼說,上京,一切有她,會解謝灼的后顧之憂。
君子一諾。
朝堂越亂,貞隆帝越焦頭爛額,謝灼才能越安全。
同樣的,也才能爭取更多的壯大勢力的時間。
“夫人,二殿下府上的侍衛長和葉學士相偕而至。”
“喬老太師府,是吟舟公子親臨。”
武婢的聲音傳來。
顧榮那如點漆般唇角輕揚,隨手將那朵淡雅芍藥斜倚于鬢畔,轉身抬目,眸光中流露出盎然興味,輕語道:“就去見識一番吧。”
旋即,端坐在銅鏡前,面上薄敷了層粉。
眼下,黛筆輕點,又用軟帕緩緩暈染開來。
乍一看,真真是面白如紙,眼下青黑,活脫脫一副形容憔悴,病弱萎靡的模樣。
待顧榮做完這一切,青棠也小跑著入內。
笑意盈盈,露著瑩白整齊的牙齒,驕傲道“小姐,幸不辱命。”
小姐說,盡量將動靜鬧的大一些,迫使二皇子不得不出面。
她覺得,她的鑼鼓隊所過之處,人聲鼎沸。
上京百姓還以為是鬧社火呢。
顧榮捻著帕子,輕輕擦拭青棠額頭的汗滴,由衷道“何止是幸不辱命。”
“今日晚膳,全院仆婢賜云霄樓的水晶肘子。”
“小姐大氣。”青棠笑的眼睛瞇成了一條兒縫兒。
顧榮接著道“莫急著開心,還有出大戲要演呢。”
青棠拍拍胸膛,挺起腰桿“小姐,演戲,奴婢是專業的。”
一回生,二回熟。
她和小姐配合起來,天衣無縫。
下一瞬,青棠自覺的伸手攙扶著顧榮。
而顧榮順勢虛倚在青棠的手臂上,一副病歪歪,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不速之客的模樣。
三步一小咳。
就這樣,蓮步緩緩,行至忠勇侯府門外。
一見顧榮,喬吟舟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來,隔著兩尺的距離,滿臉擔憂的開口“榮榮。”
顧榮慘然一笑“讓兄長看笑話了。”
喬吟舟眉頭微蹙“什么笑話不笑話,你才是受無妄之災。”
喬吟舟如竹如松,站在顧榮身前,立場和態度表露無遺。
葉楠喬見狀,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
方才,向蓉月質問她,憑什么!
她也很想質問顧榮,憑什么!
“謝侯夫人。”葉楠喬不顧葉懷璋的眼神示意,率先開口。
顧榮稍稍抬手,打斷道“還請葉大姑娘安靜的先聽本夫人一言。”
“府門外發生之事,本夫人已全然打聽清楚。”
“只是,請恕本夫人無法應葉大姑娘所求。”
“且不說忠勇侯府的忠烈清名,單就葉大姑娘腹中胎兒的身份而論,皇室血脈不容混淆,亦不容流落在外。”
說到此,顧榮又適時咳嗽了兩聲,眼眶里氤氳著水霧“希望葉大姑娘勿要強人所難。”
“本夫人實在做不到。”
只覺天旋地轉的葉楠喬尚未來得及言語,叉腰站著的向蓉月就猶如斗勝的雄雞般,高高的抬起下巴,鼻孔里發出一聲輕哼,眼角眉梢盡是驕傲“我就說你的齷齪心思不可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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