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消息
城墻上的教導們無聲地搖了搖頭。
不管他們是希望e大隊輸還是贏,他們都沒能從這次訓練中看出什么能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
e大隊終究只是學院中最差的一個大隊。即便在卡梅尼接手之后,這個被稱為垃圾集中營的大隊氣象煥然一新,但天賦的差距,并不是短時間訓練可以彌補的。
從訓練來看,e大隊九十多名新生中,只有四個人擁有武裝二星的實力。而這個比例,和其他大隊比起來簡直低得可憐。
想要靠這樣的實力和s大隊那幫天才抗衡,無異于癡人說夢。不說人家這段時間的修煉提升,就是入校考試前,其中好幾個也已經有了武裝四星五星的實力。
一群四星五星的武裝騎士,對陣一群一星二星的武裝騎士,原本就占據著壓倒性的優勢。再加上其他大隊的戰陣訓練都走在前面。配合遠比e大隊的戰陣默契,個人實力的優勢加上團隊配合的增幅,那就可能是十倍的差距。
這樣看來,就算e大隊有羅伊這種能戰勝二年級頂尖學員的妖孽,只怕也無濟于事。
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別說羅伊,就算是皮埃爾這樣的公正騎士,也不敢保證在有史以來最強的新生戰陣小隊面前擔保必勝。
這原本就是為什么法利等人力主將傳統的挑戰賽變成戰陣對決的主要原因。況且,在s大隊之外,還有一個魔法學院。e大隊想靠羅伊打一場翻身仗,并不容易。
想到這里,教導們轉頭看去。
在城墻遠端的拐角處,迪亞拉,法利以及四五個s大隊的教導,正一邊看著訓練場,一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和大家一樣。他們也是來打探e大隊的情報的。而從他們臉上輕松戲謔的表情看來,他們顯然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結果。
低調隱忍了這么長時間,明天,就將是他們反擊的日子。
當明天的太陽升起,蘭里斯人再度在學院南門外挑戰的時候,他們要用一場勝利。剝去羅伊最后的光環。
讓這個被平民學員視為偶像。被e大隊和院長古斯塔斯視為寶貝,被總營來的波爾大督導密切關注,在學院風云榜上高居榜首的黑發小子,徹底還原成他的爛泥本色!
訓練場上,羅伊似乎感應到了城墻上的目光,抬起頭來。
他的目光,和居高臨下的迪亞拉等人,直直地碰撞到一起。即便隔得老遠,教導們也仿佛能察覺那目光碰撞的火花。
無論從年齡。地位,實力還是氣勢來說,城墻上的教導們,都遠遠不是一個小小的武裝騎士學員可以相提并論的。可少年的目光,卻絲毫不落下風。
面對城墻上這群冷笑的中年人,羅伊目光平靜中。帶著一絲懶得搭理的不屑。就像是一只高傲的魔狼,注視著幾只從自己領地經過的骯臟猥瑣的鬣狗。
羅伊故意的。
這小子的寬容是跟著睚眥必報的精靈學的,好脾氣是跟著一點就爆的矮人學的。讓他被一幫讓他討厭的家伙盯著看還低眉耷眼,那簡直是百日做夢。
管你是誰,惹老爺不高興,就甭想老爺給你好臉色!
副院長怎么了?老爺咱背后站的是古斯塔斯院長和暗營里的一幫老怪物。s大隊的大教導怎么了,這里是e大隊。能管老爺的是正統死板沒人性卡梅尼。
典型的新貴暴發戶。
盯著老子看,想趁著外面有人叫戰,里面有人冷嘲熱諷,看老爺我灰頭土臉就來跟著踩一腳?
呸!羅伊斜睨著迪亞拉等人。在地上啐了口唾沫,輕蔑地轉開頭去。
這一明顯的挑釁,頓時引發了一片嘩然。海森等e大隊教導臉上抽抽,學員們低頭互視,紛紛咋舌。而城墻上的其他大隊教導,更是一個個目瞪口呆。
迪亞拉等人,已經是氣得一臉鐵青。
人類世界,等級森嚴。貴族和平民之間,師長和學員之間,長輩和后輩之間,主人和奴仆之間,都有著不可逾越的界限。不管是不是面和心不合,至少面子上要過得去。
尤其是騎士階層,更是把謙卑謹慎當作鐵一般的教條。在場的這些學員,從六七歲到領主城堡或騎士家中當侍童開始,就被嚴格養成。別說當面吐口水,就是稍有不恭,也會挨上一頓鞭子。嚴重者,立刻就會被逐出去。
也正因為如此,雖然許多人都對迪亞拉和法利這樣的家伙心存不滿,可在當面,也都是恭恭敬敬,至多不卑不亢。誰敢像羅伊這樣,斜著眼,張嘴就是一口唾沫啐在地上?
迪亞拉雖然名義上是副院長,可事實上,他執掌慕尼城學院已經好幾年了。在這里,他大權獨攬,說一不二。別說一個學員,就是教導們,又有誰敢當面對他這樣?
可偏偏,眼前就有一個。
正是這黑發小子,在入學日上,讓他顏面大失。其后又讓他在總營下來的波爾督導面前弄了個灰頭土臉。現在,他在學院里的威信,已經大不如前。
如果是其他人,有一百個,迪亞拉也輕而易舉的收拾了。這樣的品性,只配做個街頭流氓,壓根兒就不配成為一名騎士。放到哪里,也都是被趕出去的命。
可偏偏,他就是動不了這小子。
古斯塔斯和e大隊這幫教導明著暗著護著他不說,甚至連阿道夫大公,紅葉騎士團和讓人恐懼的監察部,也都公開聲明這小子受他們的保護。
不過,當羅伊一口唾沫啐在地上的時候,一切顧忌,都已經在怒火中燒下,被丟到了九霄云外。
迪亞拉等人大步下了城墻,鐵青著臉走到羅伊面前。
不過,還沒等他們開口發難,卡梅尼就已經一皺眉頭,對羅伊道:“隨地亂吐唾沫。罰負重跑十圈。”
“哦。”卡梅尼發話,羅伊立刻沒了脾氣,老老實實的走到場地邊,抓起一個負重袋。
負重袋是騎士訓練體能的必備用具。
最小的負重袋,是二十公斤。再往上,則有三十公斤。五十公斤。一百公斤和兩百公斤。
跑步原本就是一個耐力活兒。在體力到極限的時候,多一公斤,都如同壓了一座山一般。可當羅伊拿起二十公斤的負重袋時,卡梅尼則搖了搖頭。
“最大的那個。”
一聽到這話,城墻上旁觀的教導們就是一陣騷動,對于一個武裝騎士來說,負重兩百公斤,跑十圈,也就是三公里的距離。這個懲罰可算是極重了。
而迪亞拉等人臉上也露出一絲冷笑,抱著膀子在一邊看熱鬧。既然卡梅尼懲罰了羅伊,他們也樂得個袖手旁觀。兩百公斤的負重跑,可不是鬧著玩的。
羅伊要恨,也只恨卡梅尼太嚴格。e大隊內部矛盾,自然是越大越好。
只不過。所有人都沒有發現,四周的賈爾斯和格里芬等一幫學員,聽到卡梅尼的懲罰之后,臉上不但沒有絲毫的驚奇,反倒都露出一絲會意的笑容。
原因很簡單,羅伊沒穿訓練服!
這家伙穿自重三百公斤還限制了戰環的訓練服,都能跑幾十公里。這樣的懲罰,還不跟玩似的?
此刻再看卡梅尼那古板嚴肅的面孔,大伙兒偷笑之余,忽然覺得份外親切。
羅伊一副認命地模樣。扛起兩百公斤的負重袋,開始跑步。
十米,二十米,迪亞拉等人臉上還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不過,等到羅伊臉不紅氣不喘的跑了三圈過后,他們的目光,和城墻上的教導們一樣,變得驚疑不定。
每一個人的體質不同,斗氣性質不同,在力量,速度和耐力方面的側重也不同。
在所有人的眼中,身體單薄的羅伊,完全就是一個速度型的騎士,力量和耐力,跟他完全就不沾邊。可誰也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扛著兩百公斤的負重袋,跑得如此輕松。
這可不是攻擊時的爆發力,靠著戰環能溝通氣魄瞬間提升的力量。這完全靠的就是羅伊本身的強度!
就是許多斗氣達到二階勇敢乃至三階公正的騎士,也不一定有如此強健的體魄。
面面相覷中,迪亞拉等人看見e大隊一幫教導和學員們說說笑笑,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頓時明白了什么,臉色再度變得鐵青。
片刻之后,羅伊就已經跑完了十圈。悠閑地在迪亞拉面前停下。一張得意的臉上,連一顆汗都沒有。
“干什么,”被羅伊近乎挑釁地面對面盯著,法利最先沉不住氣,大聲道,“你這是什么態度?”
羅伊嘿嘿一聲冷笑,一張嘴,啪,又是一口唾沫狠狠啐在法利腳下。
這渾小子!
卡梅尼扭開頭,當沒看見,海森和武鳴相視苦笑,城墻上的教導們目瞪口呆,學員們則差點笑出聲來。
“一口唾沫跑十圈,我知道。”這次不用卡梅尼說話,羅伊自己扛著負重袋又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斜睨著迪亞拉等人,臉上表情說不出的譏諷可惡。
迪亞拉咬著牙,冷哼一聲,拂袖而去。法利等人也隨后跟上,快步出了e大隊城堡。
所有人都知道,那小子壓根兒就不在乎什么懲罰。只要他們還在這里站著,那小子跑完了一準兒還沖自己吐唾沫。
他跑上幾十圈沒什么,在地上吐唾沫也無法扣上什么大帽子。可自己這幫人杵在那兒傻子一般讓他這么吐下去,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剛出了門,他們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放肆的哄笑聲。竟是e大隊學員擊掌相慶!
迪亞拉猛地停下來腳步,一張臉因為憤怒而顯得異常可怕。他看著法利,恨聲道:“明天的比賽,都準備好了么?”
法利道,“您放心,萬無一失!”
他冷眼看了看身后的e大隊城堡“明天,我就會讓他們親眼看著,他們怎么被打回原型!”
氣走了迪亞拉,羅伊得到了卡梅尼一聲“胡鬧”的訓斥,剩下的幾圈也沒跑。就鉆進城堡浴室洗澡去了。
浴室里擠滿了剛剛結束訓練的學員,賈爾斯和格里芬也緊跟著羅伊屁股后面鉆了進來。水霧騰騰中,光屁股少年們嘻哈打笑一陣鬧騰,直呼痛快。
“瞧瞧迪亞拉那模樣,”賈爾斯一邊往頭上沖水,一邊大聲道。“他這輩子也沒受過這樣的氣?”
“活該!”格里芬的嗓子能震翻屋頂。“成天針對咱們,平日里見了咱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恨不得把咱們全攆出學院才清靜。我早就想這樣干了!”
他端起木盆,嘩啦一下從頭沖到腳,很有氣勢地完成了他所謂的洗澡,叉著腰道:“要不是他們跑得快,我一準兒也這么給他們來上一下。”
“對對,”大家一陣哄笑,“我們一人吐一口。指不定能把他們給淹死。”
“要不撒泡尿試試!”
“不就是罰跑步么,哪天早晨咱們不跑上百公里?”
說話的時候。其他年級的學員,也陸續結束了訓練。
蒙猛和埃里克一進門,就圍住了羅伊,連聲嚷嚷,“嘿,聽說你把迪亞拉副院長和法利給氣走了?”
“沒有的事兒。”羅伊一臉憨厚地抹了把臉,“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們就撅著嘴生氣了。真是莫名其妙,一群幾十歲的大男人,怎么比女人還小氣。”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羅伊這家伙迷糊憨厚的樣子,配上他蔫壞透頂的話兒,實在讓人受不了。若是迪亞拉在這里的話。準被氣得死去活來。
聽新生們說了當時的前因后果,一干人都大叫活該。
鬧騰中,一個三年級學員問道:“他們今天來,準是想來打探你們的底細。明天可就是內部挑戰賽了,s大隊那幫家伙可是放出話來,要咱們好看。怎么樣,有把握沒有?”
他的話,讓熱鬧的大浴室,一下就安靜了下來,只聽見一陣陣舀水沖水的聲音,所有人都看著羅伊和賈爾斯等被選中參加比賽的學員,目光中多少有些擔憂。
只有訓練營的學員,才明白一年一度的大隊挑戰賽,有多么重要。
騎士之路漫長而艱辛。尤其是對于平民來說,更是如此。
小時候,當貴族子弟在聘請的騎士老師直到下訓練,當專門的人侍候他們穿衣服,扶他們上馬,為他們端茶倒水的時候,平民家的男孩,卻在領主城堡或騎士家庭當侍童。
他們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要起床干活。喂馬,服侍騎士大人,直到八點過后,才能趁著騎士喝早茶的時間扒拉兩口飯。
吃過飯,還來不及休息,就已經是修煉時間了。
這是他們一天中,最珍惜的時光。可是,能遇見一個有耐心教導他們的騎士并不容易。兩個禱時的訓練中,能得到一位騎士侍從的指點,就算是幸運了。
每天訓練結束,他們身上多少都會有點傷,不是在跑步時磕著了,就是練習劍術的時候,被指導的侍從騎士用木劍給砍的。頭破血流是經常的事情。
而訓練結束之后,再疲憊他們也沒有時間休息。他們要幫助夫人干活,要保養騎士大人的鎧甲和武器,稍有懈怠,就是一通責罰。直到晚上,大人們都睡下了,他們才能回到自己的小窩里。
這就是一個夢想成為騎士的平民子弟的日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六歲一直到十二歲左右。
而對他們來說,艱辛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淘汰。
在那些日子里,他們目送了一個又一個因為天賦不夠而無法成為騎士的同伴流著淚收拾行李離開。看見他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迫放棄自己的夢想,回家種地,放羊,打鐵,干各種營生。把童年的美夢,深埋在痛苦而艱難的生活中。
他們也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也成為那些被淘汰者中的一員,從此遠離騎士的夢想,再也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他們就這樣在恐懼中堅持著。直到有一天,他們的斗氣,突破到一階,凝結戰環。
對于他們來說,擁有戰環的那一天,就是他們人生徹底改變的里程碑。尤其是這些十八歲之前。就已經凝結戰環的男孩。更是千萬同齡人中最幸運的人。
這意味著,他們可以加入到三大訓練營,可以穿上那從小夢寐以求的制服,成為所有人艷羨的對象。
可是,這只是開始。
漫漫的騎士之路,他們不過才踏出了第一步。
就這一步,就已經讓他們花了十幾年的時間。而以后的每一步,都比之前他們所走過的路,更加艱辛。
沒有人愿意成為被人輕視的廢物。可是。想要走得更遠,想要跟上其他人的腳步,光靠埋頭苦練是不行的。
他們必須借助一切修煉資源。如靈氣濃郁且可以增加實戰經驗的幻界塔;淬煉體質恢復精力的丹藥;更高級的功法;更好的訓練器械;更高明的導師指導/
就拿現在來說,單單是卡梅尼大教導制定的訓練課程和每日親自為他們所做的導氣引力,就已經使他們的修煉速度大幅提升。
正因為如此。得到學院的資源,對他們來說,才如此重要。
貴族們還有自家的積累,而這些平民學員,除了訓練營提供之外,不可能在別的地方獲取。
可偏偏,這些年來。迪亞拉的精英政策,全面偏向貴族子弟。所有資源,都必須靠一年一度的大隊挑戰賽爭取。
多年以來,e大隊從來就沒有在大隊挑戰賽中贏過。排名最末的結果。就是許多二年級三年級的學員,到現在甚至連一次幻界塔都還沒進過!
對于想要上進的他們,這無疑是巨大的打擊。
這一次,一年一度的挑戰賽,又要到來了。原本大家以為,e大隊出了個羅伊,多少能讓大家擺脫往年一無所獲的處境,可誰成想,迪亞拉和法利一幫人,居然改變了比賽規則。
此刻那三年級學員說起,大家都有些黯然。
隨著凱文的挑戰,羅伊在學院里的處境原本就已經很艱難了。e大隊還算好,其他大隊,不光是貴族學員冷嘲熱諷,就是一些平民子弟,也對羅伊的怯懦頗有微辭。
而明天的挑戰,是團體戰。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羅伊再厲害,還能一個打十個?
今天氣走了迪亞拉法利,大家是笑過一陣。
明天呢?
法利那種人,可是出了名的愛搞小動作。除了s大隊的實力強橫之外,明天他不知道還會用處什么盤外招來。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經等著看e大隊的笑話了。
寂靜中,忽然,浴室門被掀開,一個學員飛也似的跑了進來。
“法諾將軍來了..”他睜圓了眼睛,氣喘吁吁,用一種自己都似乎難以置信的語氣宣布消息:..要求我們三天之內入營戰備!”
夜晚降臨,學院里,依然熱鬧。
每一個人都睜著夜不能寐的眼睛,三三兩兩地扎著堆,議論著眼下的一切。
這段日子,或許是第一訓練營這些年來最混亂多事的一段時間。
學院外,蘭里斯人的挑戰,已經成了慕尼城最關注的焦點。學院內,大隊間挑戰賽,更成為了所有矛盾的中心。
而這個時候,法諾將軍的要求三大訓練營三天內入營戰備的消息,更是如同一陣狂風呼嘯而過,席卷四周。學員們舉目四顧,一時間,大有風雨飄搖的感覺。
“入營戰備?”威廉姆斯放下手中的放大鏡,從擺滿了亂七八糟圖紙和工具的案板前抬起頭來。
這個消息,讓老頭很意外。
三大訓練營是各大行省的預備武力,這沒錯。戰事到了關鍵時刻,哪怕明知道是殺雞取卵,也要出動這些年輕騎士,也沒錯。
可是,這才短短幾天時間。法諾就要求學員們入營戰備,就讓人不得不感到驚訝了。
要知道,入營戰備,就意味著學員們完全從學員的身份,變為軍中戰士。就意味著他們隨時都會被投入戰場,隨時都會參與作戰。
“嗯。”羅伊高高地坐在泰坦尼克的肩膀上。一邊調和著魔力墨水,一邊點道,“我聽說,三大訓練營都已經接到通知了。三天之內,到南門大營報到。”
他滴入一滴蘊火液,觀察了墨水的元素反應,滿意地點點頭,口中繼續對威廉姆斯道:...可以各大隊組織好了一道去,也可以自己分別去。反正下了死命令。要求名單上有名字的人,到時間就必須報到,否則視為臨戰脫逃。”
“那可是問絞的罪,”威廉姆斯的注意力,又被手里的活計轉移開來,他扯過另一張圖紙。用放大鏡仔細地檢查著,口中問道,“那你呢,也必須報到嗎?”
“當然。”羅伊聳了聳肩膀,開始仔細地修補泰坦身上的一個增加防御剛度的小魔紋。
這已經是他們在泰坦身上完成的第二十組魔紋了。
雖然泰坦至今依然沒有完全修復,但是,修補的魔紋。依然讓它看起來比以前好了許多。就像一個傷痕累累的戰士,正在以可以察覺的速度恢復他的強壯。
而在修復泰坦的過程中,羅伊也學到了不少的東西。尤其是在魔紋學方面,威廉姆斯就是最好的老師。
相處這幾天來。威廉姆斯也已經完全把他當成了弟子,無論是修復泰坦還是別的工作,只要涉及到魔紋學的知識,老人就會掰開揉碎了跟他從頭說。
羅伊的領悟力原本就極高。威廉姆斯的指導,加上泰坦身上的古魔紋和自己掌握的生命魔紋的印證,使得他的魔紋造詣突飛猛進。
毫不客氣的說,只要他愿意,憑魔紋學知識在神匠堂里拿一個六級魔紋師,一點問題也沒有。
這還不算他掌握的生命魔紋。而一旦知道他就是那個神龍一現就銷聲匿跡的魔紋師獨狼,只怕神匠堂會上趕著給予他神匠的稱號。只為把他籠絡在神匠堂里。
聽到羅伊也要去軍營報到,威廉姆斯放下了放大鏡,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再沒有誰比威廉姆斯更明白羅伊在魔紋方面的天賦了。在他看來,羅伊天生就應該在實驗室里做魔紋研究。這方面的成就,遠比當一個打打殺殺的騎士或魔法師杰出一萬倍。
讓他去軍營,完全是暴殄天物。
戰場可不比學院里和幾個貴族子弟打架,一個不小心,就是要送命的。別看羅伊當初在美丁城扭轉了一場戰役,可聽他講述過當時情形的威廉姆斯知道,那不過是機緣巧合罷了。
當時的羅伊,最大的功績,就是將烏合軍這個雪球滾動了起來。雖然他起了關鍵作用,可論實力,他還差得遠。如果不是索菲婭及時趕到救了他,他早死了!
一次走運,可不是次次都能走運。況且,在這個波拉貝爾小雜役的身份暴露之后,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沖他下手呢。
別的不說,每天在學院南門外挑戰的那個討厭的家伙和他背后的人,就已經等不及了。如果不是面子上那么一層規則,直接干掉羅伊對強橫霸道的黃金龍家族來說,壓根是連想都不需要想的事情。
“羅伊,你自己怎么想?”威廉姆斯繞過桌子,走到泰坦巨人腳下,仰頭看著羅伊,“如果你不想上戰場的話
“不,”羅伊描完一條能量線,停下筆,低頭看著威廉姆斯,平靜地道,“我要去。”
威廉姆斯看著羅伊。嘆了口氣,點點頭。
和羅伊接觸越多,他就越了解這個外表迷糊憨厚的少年,有著一顆怎樣剛烈火熱的內心。
仔細歷數他的過去,從波拉貝爾悍然回身營救平民,埡口殺人,縱身跳崖,美丁城下絕地反擊,再到入學日上大打出手,大公舞會痛揍郡主。哪一件是一般人能干的出來的?
平日的他,就像一只懶洋洋人畜無害的魔獸,可一旦惹怒了他,他就會毫不猶豫地發動最悍烈的攻擊。為了身邊的親人,朋友,他下得下最黑的手。
這也正是他最難能可貴的品質。
對于他來說。捍衛他所在乎的一切。不需要豪言壯語,也不需要理由,就只有簡簡單單一句“我要去”就足夠了。
威廉姆斯毫不懷疑,只要能為死去的波拉貝爾人報仇,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而只要有機會,他會毫不猶豫地殺光所有斐烈人。
這小子的殺性,是骨子里天生的!
“既然你決定了,我也就不管你了,”威廉姆斯想了想。說道,“不過,上戰場得小心謹慎,別以為自己立過功就疏忽大意,上次是你們小隊把雪球滾起來了,有運氣在里面”
他說著,沖羅伊一伸手,“把那枚元素風暴戒給我。”
元素風暴戒指是羅伊從暗營倉庫里得到的。因為其中封印著狂暴的元素生命,而失去了原主人的鎮壓之后,很難控制,因此,羅伊一直都放在空間戒指里沒有動過。
聽到威廉姆斯的話。他從泰坦身上跳下來,拿出元素風暴戒指,困惑地遞了過去。
“我可以幫你給戒指加上一個禁制,”威廉姆斯接過戒指。“雖然不能控制元素風暴,不過,禁制可以在你遭遇不可抵擋的攻擊時,幫你抵擋一次。把力量分散給元素風暴。”
“哦?”羅伊驚訝地道,“真的么?”
“古斯塔斯那老家伙,一直都把這個戒指當寶貝,放在倉庫里誰也不許動,”威廉姆斯淡淡地道,“如果不是當初得到戒指的時候,就說了這東西歸他,我早就動手了,那還等到現在……”
說著,他晃了晃手里的戒指,“不過這樣也好,便宜你比便宜那個守財奴好。”
說著,老人轉過身,在四周的柜子上翻翻找找,尋出各種各樣的材料,在地面上布置了一個魔法陣。陣中是一個鑲嵌著魔核的雷擊木圖騰柱,四周是五個金屬陣板。
整個魔法陣以磨成粉的湖底石連接,中間是一個六芒星,外圍是兩圈分貝呈正時針和逆時針旋轉的圓圈和箭頭,線條之間,則是復雜生僻的魔法符號。
如果在以前,羅伊一準看不懂。可這段時間學習了魔紋學之后,他對這些圖案已經不再陌生。只一眼,他就知道這個魔法陣中包涵了至少三十多個圖案和公式。
威廉姆斯將戒指放在中央的圖騰柱上,口中道:“這個圖騰柱,是我從獸人部落里搶來的。木頭是地心木,上萬年才長一厘米,而且深在地底,非常難得。那些獸人也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這截木頭,放在他們的圣山上讓雷劈了上萬次,才做成這根圖騰柱,是鎮壓風屬性元素的寶物。用來對付元素風暴,最適合不過。”
說著,威廉姆斯,站在陣外,雙手接連變幻,口中吟唱。片刻之后,一道綠色的光,自中央圖騰柱上如同彗星般升起,隨即閃電般掠過金屬陣辦。
隨著綠光的掠過,金屬陣板啟動,一道道綠色光絲交織著,騰空而起,將整個空間都封閉起來。
威廉姆斯的吟唱聲越來越大,幾分鐘之后,元素風暴戒上扭動的猙獰頭像猛地從戒指里沖了出來。
這是羅伊第一次看見戒指里封印的元素生命。
它是一個通體呈現青黃色的巨人。光頭,沒有五官。有一雙兇惡的眼睛和一張酷似虎族獸人的獠牙大嘴,沒有鼻子和耳朵,上身和人類一樣,肌肉虬結,健壯彪悍,而下半身則有些虛化,從腰腹開始,就禁錮在戒指當中,看不清楚。
一沖出戒指,這元素風暴就試圖攻擊威廉姆斯。可是,魔法陣的力量,如同一個囚籠般,將他死死的鎮壓著。一秒鐘之后,地面上的湖底石忽然燃燒起來,白色的濃煙陡然升起,無數綠絲隨著地面正反時針箭頭的旋轉而收縮。
眨眼間,綠光,濃煙和剛剛沖出來的元素巨人,就化作一道光。消失在戒指中。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一切平靜如初。
見威廉姆斯拿起戒指遞給自己,羅伊有些詫異地接過來,“完了?”
“完了。”威廉姆斯平靜地道,“這東西可以替你承擔一次致命攻擊。不過,它雖然強悍。但承受力量超過他的極限。你同樣也會受傷。而且,你只能在關鍵時刻發動一次,想要再用,就必須通過冥想,引動天地元力補充它的能量,通常補充一次,要三個月時間。這會降低你的修煉效率,怎么分配元力,你自己掌握。”
羅伊拿著戒指左看右看。張口結舌。
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已經有那個大胃王了,現在居然又來了這么一個家伙。
不過,他倒不怎么在乎。自己冥想時的天地能量潮汐之恐怖,哪怕分一點給這個戒指也足夠了。至于威廉口中的三個月,那只是針對普通魔法師的冥想罷了。
換做自己。大概也就三天時間!
三天就能擁有一次抵抗致命攻擊的機會,這簡直就是一張保命的護身符啊!
“它最多能承受多大的攻擊?”羅伊越看越喜歡,飛快地把戒指戴在手指上。
“元素風暴是一種特殊的生命,年齡越大,力量越強,”威廉姆斯道,“你手中禁錮的這家伙。應該上千歲了,用來做盾牌其實是種浪費,無法發揮出它真正的力量。現在,它大概最多能承受相當于大光明騎士的全力一擊。”
“夠了。夠了。”羅伊眉花眼笑。自己能遇見多少大光明騎士?有這東西保命,幾乎就意味著除了圣騎士之外,自己遇見在大多數自己無法抗衡的敵人手下逃得一條命!
算算身上的寶貝,羅伊大有一種滿足感。
不用說了。現在的,不但是一把能夠根據需要變幻形態的武器,還擁有一條通往斷天山脈東面最終戰場的空間通道。而且,其中封印的七大門徒,已經蘇醒了兩個。
劍靈和斧靈不但是自己的老師,而且能夠在自己遭遇危險的時候接管自己的身體,以他們的經驗和實力戰斗。和榮耀級之下的騎士,都有一戰之力。
其次就是火翼噬靈甲和鬼影刀鏈。
火翼噬靈甲防御力極強,且擁有一對能短時間飛行的黑火翼。而鬼影刀鏈變幻莫測削鐵如泥,在近距離戰斗中,能夠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兩樣寶貝一守一攻,至少給自己提升了百分之五十的戰斗力。如果在配合亡靈獨角獸“活寶”的閃電速度和詭異步伐,就算是不動用魔法,自己也有信心和一名公正騎士正面一戰。
如今,再加上這枚元素風暴戒的保護,就算現在再遇見亞歷克斯那個雜種,自己也無所畏懼!
不過,就在羅伊喜滋滋地把戒指看了又看的時候,威廉姆斯卻翻箱倒柜地擺了一地東西在他面前。
“前幾天,古斯塔斯那老家伙讓你隨便拿,你就該把他的倉庫給搬空,”威廉姆斯埋怨道,“跟他那么客氣干什么?弄得現在我還得搭上自己的家當……過來,看看這些………”
“這是我以前做的魔法卷軸。能承受十級以上魔法的材料可不好找。所以數量不多。十一階魔法卷軸兩個,十級魔法卷軸五個,九級和八級的,加一起大概有三十個…….”
說著,威廉姆斯撥了一大堆魔法卷軸給羅伊,“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收起來。可惜十二級的魔法卷軸對你來說太高了一點,沒法用。不然,我這里倒還有兩個……”
羅伊看著腳下的一堆卷軸,眼睛發直。
魔法卷軸,是一種只能使用一次的消耗性武器。
這種武器的優勢是,魔法師們能將自己平時的魔力通過卷軸儲存起來,在戰斗中,就能夠節約自己有限的魔力,增加攻擊手段和戰斗持久力,不會因為魔力的枯竭而戰敗。
同時,魔法卷軸的釋放相對簡單便捷,比起組合元素陣要快上許多。能夠彌補魔法師攻擊速度緩慢的缺陷。
可是,并不是每一個魔法師都能使用卷軸。對許多人來說,這種武器的缺點遠比優點更大。
首先,制作卷軸的材料難得且價格高昂。使用一個卷軸的花費,甚至遠遠高于用錢直接把人砸死。就算最富有的魔法師,也經不起卷軸戰斗的消耗。
其次,卷軸制作成功之后,并非直接就能使用。它同樣需要魔法師的魔力支持。消耗的魔力,為相同魔法的十分之一,但威力只有相同魔法的三分之二。
光是這兩點,就局限了魔法卷軸的作用。許多魔法師寧可花更多的心思在其他可以持續使用的魔紋裝備上,消耗大量的魔核,也不愿意使用這種一次性武器。
羅伊做夢也沒有想到,威廉姆斯一個窩在地下做研究的老頭,不打仗不殺人,只是閑著沒事兒自己做著玩,居然存了這么多的卷軸。
這老頭,該多有錢啊!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羅伊哪里會客氣,當下手腳并用,飛快地把一堆卷軸一掃而空。
有這些卷軸就夠了,至于老頭嘴里的十二級卷軸,他連想都不去想。
魔法等級越高,需要消耗的魔力就越多。八級魔法不見得比七級魔法厲害多少,可魔力消耗卻足足高了一倍。而十二級魔法中,最差的一種,也需要十萬法碼的魔力。
如果按照激發卷軸十分之一的魔力計算,就是一萬魔力。對于現在統共只有五六千法碼魔力的羅伊來說,就像是氣血兩虧的時候看見美女一樣有心無力。
似乎是生怕羅伊在戰場上吃虧,給了一堆卷軸之后,威廉姆斯又給了足足一箱子魔紋材料,魔法藥劑和魔核。另外還有幾樣用于逃生和野外生存的小玩意。
就在羅伊眼花繚亂的時候,老頭想了想,忽然走到泰坦尼克的身旁,掀開鎧甲,啟動隱藏于內的一個小魔法陣………
只聽砰的一聲,巨大的鋼鐵泰坦,驟然消失。只剩下老人手中一個金屬拳套。
“這是……”羅伊驚訝地道,“泰坦?”
“準確的說,這是尼克的空間載具,”威廉姆斯道,“泰坦不但是一組魔紋戰偶,而且其載具也是一套鎧甲。尼克是左手拳套,馬克是右手拳套,迪克是左腿甲,穆克是頭盔,托克是右腿甲,帕克是腹甲,薩克是胸甲。每一個,都各有奧妙……”
說著,他嘆了口氣道,“不過,現在剩下的只有尼克了,其他的六尊戰偶,據說都毀在最終之戰中。”
老人把拳套遞給羅伊,面露不舍,動作卻異常堅決,“我答應過你,如果能修好尼克,它就歸你,現在,修復工作已經完成了百分之八十,我先把它給你,等完成了,拿回來給我看看就行了。”
“可是……”羅伊驚訝極了。威廉姆斯研究尼克已經幾十年了,這尊戰偶在他的生命中有多重要的位置,羅伊非常明白。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老人如此輕易地就交給了自己。
“別廢話,”將拳套賽給羅伊,威廉姆斯轉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房間,揮了揮手,“好了,滾。如果這樣你還活不下來,就只能證明你該死了。”
羅伊被趕出了房間。站在暗營過道上,他愣了好長時間,恭恭敬敬地向禁閉的房門鞠了一躬。
老人的愛護,讓他心里溫暖而感動。
轉身,黑色的火翼噬靈甲已經覆蓋了全身。
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回綠塔莊園了,而今天,羅伊必須回去。因為出發潛入敵后的榮養營老獵鷹們,已經回來了。并且帶回了大公的消息。
在現在的慕尼城中,唯一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