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支開是意料之中的事。
因為季清寧是女兒身,怕露餡,她一年和季懷山同桌吃飯的次數一只手都數的過來。
季清寧也不想和季懷山一起吃。
雖然大夫診斷她是失憶了,但她很清楚自己怎么回事,就算人失憶了,有些深入骨髓的習慣是改不了的,親近之人只要心細定能察覺出異樣。
還是離遠些為好。
小丫鬟早有準備,只擺了一食盒的飯菜,鐵叔一發話,麻溜的拎起另一食盒就走。
出了門,再把門帶上。
才走遠幾步,就聽屋內有壓抑的憤怒聲傳來,“煜國公他到底想做什么?”
這話季清寧聽見了,小丫鬟自然也聽到了,她道,“我爹說老爺沒有打斷煜國公兩根肋骨,那就肯定沒有。”
“那兩男子為何這么說呢?”
季清寧也在琢磨這事。
他們和煜國公府的交集,應該只有她英雄救美,結果煜國公府三少爺不領情,以至于她敗壞了趙王府檀兮郡主的清譽這件事。
按說煜國公所為種種都該是替兒子善后。
保舉她爹為刑部侍郎,自然是為拔高她的身份,不至于讓檀兮郡主下嫁的太過分。
但往外傳她爹打斷他兩根肋骨……
季清寧就想不通了。
煜國公手握兵權,被人打斷肋骨,這太影響他在軍中的威望,為了不爭氣的兒子,把自己送到別人腳底下供人踩,怎么看都太過荒誕了。
直覺告訴她這事不簡單。
但她爹只是個七品小官啊,值得堂堂煜國公處心積慮的算計嗎?
想不通,季清寧就不想了。
回屋后,小丫鬟把食盒打開。
飯菜飄香。
勾的人肚子里饞蟲直打滾。
主仆兩坐下一起吃飯。
季清寧一邊吃一邊問小丫鬟季家的事,其實之前已經問的七七八八了,尤其是關于她女扮男裝的部分。
對于這事,季清寧只有一句吐糟:家里又沒有皇位要繼承,有必要執著生兒子嗎?
據小丫鬟說,當年李氏懷季清寧的時候,季老夫人逢初一十五便去廟里進香,就為了祈求李氏腹中懷的是個兒子。
結果有一月十五,天降大雨,抬轎的轎夫下山的時候腳下一滑,把季老夫人從軟轎內甩了出來,摔斷了腿,從此留下刮風下雨便疼的夜不能寐。
李氏生產的時候,季老夫人還臥病在床,季懷山又格外的孝順。
李氏生下女兒,怕女兒不被季老夫人和季懷山喜歡,只得謊稱生的是兒子。
這一撒謊,便到了現在。
再有三月,季清寧就年滿十七了。
小丫鬟一臉惆悵。
大鄴朝女子十五及笄便可嫁人,十七歲還沒嫁的要么是身有隱疾嫁不出去,要么是帶孝在身沒法嫁,如她家姑娘這般的幾乎沒有。
再不恢復女兒身,到哪天才許人啊。
姑娘女扮男裝還不時時謹記自己的身份,她一不在身邊,就英雄救美,當街抱了煜國公府三少爺,今兒又從街上摔下來趴在了人身上,閨譽已經被毀的差不多了。
不嫁給煜國公府三少爺,就只能青燈古佛一輩子了。
想到做了姑子只能天天吃素,小丫鬟果斷掰了只大雞腿放季清寧碗里,“姑娘多吃點兒。”
主仆兩一個比一個餓,屋子里也沒外人在,吃飯就沒那么顧及形象了,大快朵頤。
小丫鬟吃的滿嘴油,含糊不清道,“這家酒樓的飯菜就是太貴了,味道是真不錯。”
幸好這頓是那討人厭的和順侯世子“請”的,不然她會心疼死的。
主仆兩把六個菜吃了個精光,就剩了小半碗飯實在撐不下了才把筷子放下。
小丫鬟把碗筷收拾干凈,又擦了桌子,然后從多寶閣上抱下來一瓷瓶。
季清寧就那么看著她,這小丫鬟不讓她碰多寶閣上的東西,她怎么自己拿的這么隨意?
只見小丫鬟從瓷瓶里掏出來一荷包。
又從荷包里倒出來大小幾個銀錠子出來。
這錢藏的……
小丫鬟把身上的銀子都拿出來,數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苦癟了臉道,“還差六十兩。”
季清寧笑道,“差六十兩做什么?”
小丫鬟看著她,道,“姑娘忘了,咱們砸壞了主人家的瓷瓶啊,姑娘說過如果實在買不到一模一樣的,就買個差不多的賠給人家,再誠心賠禮,主人家肯定會原諒咱們的無心之失。”
本來還打算寫信回太平鎮找夫人拿錢,沒想到還沒寫信,就敲了和順侯世子的竹竿,把錢湊了九成。
剩下六十兩找機會和老爺要,老爺應該會給。
在摔壞東西沒人知道的情況下選擇賠償而不是隱瞞蒙混過關,對原主的品性,季清寧很欣賞。
小丫鬟為找什么借口要錢發愁,誰想到很快錢就湊齊了,甚至還有幾十兩的富余。
這頓飯吃的有點多,為防積食,主仆兩在院子里溜達。
小院實在不大,兩人溜達著就到了前院,正好瞧見管事的背著包袱匆匆離開。
小丫鬟叫住他,“柳叔,你去哪兒?”
逃命去!
管事的話到嘴邊咽下了,猶豫著轉了身,看著季清寧和小丫鬟,管事的神情復雜的問了一句,“季少爺真的砸傷了煜國公府三少爺?”
小丫鬟連忙做噓的手勢,“別叫我爹和老爺知道了。”
管事的眼角都抽抽。
這么大的事,他們以為真能瞞得住呢?
這一家子當真是一個比一個能惹事。
他是伺候不起了。
管事的從懷里摸出一荷包遞給小丫鬟,“這是你爹半個時辰前給我的,讓我給你和季少爺買飯菜用,你代我轉交于你爹吧。”
酒樓的菜味道是不錯,但也格外的貴。
管事的想替季懷山省點,畢竟是他們東家的客人,廚娘都跑了,是東家招呼不周。
但他去街上采買食材,先聽說了季清寧把煜國公府三少爺砸吐血暈倒又敲了和順侯世子幾百兩銀子的事,當時就有些走不動了。
沒多會兒,又聽人說季懷山揍斷煜國公兩根肋骨……
嚇的他買的雞鴨魚肉都不要了,一陣風回了府,收拾了包袱細軟就要逃,怕遲了想走都走不掉。
把荷包塞給了小丫鬟,管事的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丫鬟呆呆的看著管事消失在視線中,道,“他們怎么自己跑,而不是趕我們走呢?”
這話問的怎么那么的欠揍呢?
人家倒是想啊,可也得敢不是。
季懷山可是一怒之下就敢去煜國公府的人,而且還沒缺胳膊斷腿的回來,管事的能沒點自知之明?
再者,這小院已經闖入過刺客了,刺客可不知道這院子是借給他們住的,萬一刺客再來,找不到他們一家,保不齊會拿小院上下撒氣。
要是這小院東家是個膽小的,沒準兒已經被他們父女的所作所為嚇的連這小院都不敢要了也說不一定。
小丫鬟打開荷包,拿出一張百兩的銀票,高興的合不攏嘴。
把銀票塞回荷包里,正準備回內院,結果柳管事又回來了,還直接朝她們走過來。
小丫鬟呆呆的看著他,“柳叔不是走了嗎?”
柳管事臉上是想走走不了的尷尬,也不說話,只把手里一張大紅描金帖子遞給季清寧。
季清寧好奇接過一看。
愣在當場。
請帖是趙王府派人送來的。
趙王世子明日在鴻興樓宴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