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陽侯世子唐靖做夢也沒有想過,會有一天有這么一個小廝敢這么囂張的和他說話。
更不敢想的是他還沒法動怒。
因為!
這是他爹授權的!
他爹耳提面命不讓他和溫玹混日子,卻給他認了個大哥?
云陽侯世子只覺得頭重腳輕。
他恍惚的看著季清寧,“我是不是在做夢?”
季清寧看著他的站姿,勾唇道,“你應該挨了不少雞毛撣子吧,不疼嗎?”
云陽侯世子驚呆了,“你怎么知道我挨了雞毛撣子?”
挨打能看的出來,但這么精準的猜出是雞毛撣子就太厲害了。
季清寧眸光落到云陽侯世子腰間佩戴的玉佩上。
玉佩的流蘇上潛了半根雞毛。
像云陽侯世子這樣的身份,能接觸到雞毛,也只能通過雞毛撣子了。
云陽侯世子伸手把雞毛取下來,小拇指大小的雞毛,季清寧不說,他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發現。
這觀察力未免太細致了些吧?
他是服了。
肩膀后背還有大腿都疼,他看著季清寧。
看的季清寧眉頭緊鎖,“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云陽侯世子嘴角抽抽道,“我被迫認你做了大哥,我被打的這么慘,一個稱職的大哥都不用幫著上點藥?”
季清寧,
小丫鬟,
上藥?
季清寧倒是無所謂。
但小丫鬟先炸毛了。
她家姑娘可是女兒身,云陽侯世子被打的這么慘,少不得要寬衣,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啊。
雖然她家姑娘閨譽已經毀的差不多了,但那至少只毀在溫三少爺一人手里,將來身份敗露,還能嫁給他,這要和云陽侯世子也有了肌膚之親,到時候難不成把她家姑娘劈成兩半,一人負責一半嗎?
那邊鐵叔去而折返,聽到云陽侯世子的話,走進來道,“我幫你上藥。”
聲音難得的溫和。
只是聽在云陽侯世子耳中和溫和兩個字不沾邊兒。
鐵叔斷了一臂,但渾身的氣勢沒人敢小覷。
季懷山揍斷煜國公兩根肋骨是假,但煜國公府的下人是親眼見鐵叔和煜國公過招的。
雖只有一臂,但煜國公并不占優勢。
他爹方才拍季清寧肩膀可是他親眼所見,季懷山面不改色,這斷臂男子眉頭鎖緊了,讓他上藥,別伺機報復把他肋骨揉斷兩根。
“不,不用了,”云陽侯世子忙道。
“我就是開個玩笑,藥鋪里的不遠,我去讓大夫幫我上藥。”
丟下這一句,云陽侯世子趕緊跑了。
唯恐慢了一步,被鐵叔摁在那里強行上藥。
小丫鬟笑的合不攏嘴。
然而下一秒,小丫鬟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鐵叔臉陰沉沉的,看的人汗毛倒豎。
怒氣是沖著小丫鬟來的。
小丫鬟告訴她爹,季清寧入書院是一個人住一間學舍。
因為不和外男接觸,所以鐵叔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方才從云陽侯口中,鐵叔才知道季清寧和溫玹住一間學舍!
“你連我都敢糊弄?!”鐵叔氣的要揍小丫鬟。
小丫鬟早有防備,一看她爹臉色不妙就趕緊躲到季清寧身后了。
季清寧忙道,“是我讓鐵錘瞞著你的,鐵叔要罵就罵我吧。”
她也不知道鐵叔指的是什么事,以為是指喝酒,反正鐵叔寬以待她,嚴以待自己的女兒,她攬下準沒錯。
鐵叔知道她們關系好,頭疼道,“你進書院讀書,還和豫國公府三少爺……你讓我如何和夫人交代?”
鐵叔主意已定。
西南危險,季懷山打算讓季清寧待在書院,鐵叔想送她回太平縣。
太平縣畢竟是他們的地盤。
不住在縣衙,也還能住別處,總不會叫人尋釁上門,牽連到老夫人。
但書院是絕對不能再待下去了。
季清寧肯定不能同意啊,她留在京都可不是舍不得京都的膏粱錦繡,她是要找人。
為了這事都躲到書院去了,要最后還被送走,她還不得氣死啊。
季清寧挽著鐵叔的胳膊道,“鐵叔,您就放寬心吧,我和溫三少爺同住了好幾天了,他沒把我怎么樣。”
“他一個月也不住學舍幾天,最多那幾天,我小心又小心,不招惹他就是了。”
“我爹都同意我拜章老太傅為師了,祖母知道了,也會為我高興的。”
季清寧和鐵叔撒嬌。
鐵叔不為所動。
老爺為何同意?
那是因為他就沒懷疑過自己兒子是女兒身的事。
章老太傅才學品性無可挑選,是老爺打心眼里敬仰的人,人家章老太傅肯收,老爺豈有不同意之理?
可姑娘是女兒身啊,歷朝歷代還沒有太傅收女子為學生的,也沒有女子入朝為官的先例,姑娘讀那么多書做什么,有那時間多練練女紅才是正經。
季清寧見撒嬌沒用,只得轉移話題道,“鐵叔沒跟著,我爹單獨和云陽侯相處,不會出事吧?”
“出不了事,”鐵叔道。
“萬一呢?”季清寧再接再厲。
“沒有萬一。”
話題轉移失敗。
季清寧嘴嘟著,“鐵叔執意不肯讓我進書院讀書,那我就不去了唄,人家書院來問我緣由,我也沒法解釋,到時候不小心暴露女兒身,沒準兒人家溫三少爺報復我,要以毀了我清譽讓我嫁給他……。”
季清寧一臉豁出去沒得商量的表情,看的鐵叔額頭一顫一顫的。
姑娘失憶后,怎么性子變的這么倔了?
京都有什么好的,為了留下來,不惜用這樣魚死網破的方法威脅他。
偏偏這威脅還管用,因為整個書院都知道季清寧和溫玹同住一個學舍,暴露女兒身,不嫁給他只能去做姑子了。
鐵叔沒辦法,把季清寧的娘李氏抬出來,“我是管不了你了,我會如實寫信轉告夫人。”
季清寧連連點頭。
一句爭辯和勸說都沒有。
因為她知道鐵叔不會,只是嚇唬她而已。
鐵叔一點輒沒有,連瞪了小丫鬟好幾眼。
她要攔著姑娘不讓進京,不讓進書院就沒這么多事了。
鐵叔怒而離開。
小丫鬟看著自家爹憤怒的背影,害怕道,“我爹會打死我的怎么辦?”
季清寧笑道,“不會的,鐵叔還指望你看著我呢。”
“……說的也是,”小丫鬟又開心了。
再說云陽侯世子,出了小院就一只手扶著腰一只手扶著墻,步子邁大一點都疼的倒抽氣。
過了一個小院,又過了一小院,除了門口略有些差別外,并不好分辨。
云陽侯世子心下疑惑。
這小院地段不錯,離鬧街不遠,但又幽靜,是個住人的好地方。
但是。
他爹堂堂云陽侯,怎么就這么精準的知道季家父子在這里落腳的?
他清楚的記得他爹押著他來賠禮道歉,并沒有小廝帶路啊。
渾身疼的腦子不夠用,這問題涌出來就給疼忘記了,從小巷子出去,往前走了幾十步就到了藥鋪,趴在小榻上讓小伙計幫著上藥。
小伙計的手法很嫻熟,揉的時候疼的人頭冒冷汗,但揉完,骨頭都松了一半。
進藥鋪前,云陽侯世子路都走不利索。
可出藥鋪,他不但能走了,還能跑,還能踹人。
二兩銀子沒白賞,以后有需要還來。
云陽侯世子,
他嘴角抽抽的把這不吉利的想法掐掉,然后就看到不遠處自家表弟羅天勤走過來,隔著人群看到他這個表哥,二話不說,撒腿就跑。
云陽侯世子能讓他跑了?
二話不說追上去。
東平王給東平郡王的那一腳,云陽侯世子還在了自家表弟身上。
一腳飛過去。
表弟往前一摔。
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
“表哥,”羅天勤快疼哭了。
“我錯了。”
云陽侯世子氣很大,“知道錯了還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