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玥臨走前知道李未央會去大車店找她,在大車店的柜臺那留下了信。
告訴她自己前往石寒州了,讓李未央日后別被像昨天看到的渣男蒙騙。
她怕李未央落入厲郡王的圈套,再次的提醒了她。
這次真的是夜以繼日的趕路。
每天能休息的時間很短。
連日來的趕路讓有些人受不住,從流放到現在都在生死邊緣徘徊。
雖說得了解差們的恩典,坐在馬車上不用自己走路。
可顛簸的馬車還是讓她們臉色蒼白。
半靠在車廂里,如同半死之人。
天的另外一邊漫起了雨幕,似在天邊又近在眼前。
大雨啪嗒啪嗒打在馬車上,又落在地上。
砸起一個個水花。
雨太大了。
遮擋了猴子的視線。
猴子攏了攏身上的蓑衣,心疼地摸了自己的愛馬。
“頭,找個地方躲雨吧。”
“今天好歹也是年三十了。下這么大的雨鬧什么?”
彭疤臉瞧著雨幕連成一片,腦海里回憶了記憶中的路線圖。
嗡聲地問老黃頭:
“老黃頭,前面山腳下有塊避雨的地方。咱們去歇息一會。我的大白也看不見路。”
彭疤臉說話間心疼地擼了身下的白馬。豆大的雨點砸在馬的身上,如同砸在他的心里。
“大家快點趕路。”
影風和阿四的趕車技術不錯。饒是這樣,兩人絲毫不敢懈怠。
全神貫注地注視路況。
大牛有點緊張,總覺得手里的韁繩不太聽話。
沈云峰待在車廂里拿蓑衣往身上套。
“姐,我去幫大牛趕車。”
沈云玥手里拿了話本子。聽著外面的雨打馬車的聲音,眼皮子早已經上下打架了。
聞言,忙睜開眼睛。
凝了心神,瞧著沈云峰道:
“帽子也戴起來。小心點,大牛的趕車技術怕是還不如你。”
“嗯,我曉得。”
沈云峰臉上凝重,穿了蓑衣忙鉆了出去。
沈云城也跟著穿了蓑衣,“姐,我去幫著照看一下。”
看到他們出去。
在車廂里捧著書看得頭疼的沈云正和沈云飛兩人對視了一眼。
沈云正還沒有動作,便被沈云玥一腳給擋住了。
“你給我省點心,別給我搗亂。”
沈云正:……。
“姐姐,我就是想幫忙……”
沈云玥瞧著沈云正黑了許多,可那臉上還是有點奶呼呼的味道。
“你才四歲。”
“瞧不起誰呢?”沈云正坐直了身體,一只手摳著自己的腳丫子。
車廂里墊了茅草和暖和的褥子。
又蓋了松軟的被子。
沈云玥還在旁邊放了小銅爐,里面點了紅羅炭。
車廂里的溫度比外面高多了。
沈云玥懶懶地睇了一眼。“瞧不起你。”
“我明天就五歲了。我不是小孩子。”沈云正氣呼呼地鼓著嘴巴。一只手扣著腳丫子伸出來。
年齡的事情,一點都不能少。
傅玄珩隨開自己的包袱,里面有各式的糕點。
松子糕、梅花糕、還有甜糯的小圓子……
“玄笙。過來吃點心,這是最后的點心了。”
傅玄珩捏了一塊梅花糕給沈云玥。
自己拿了一塊松子糕慢慢地吃了起來,他很喜歡吃這些甜點。
傅玄笙挪了過去,欣喜的不是吃。
而是傅玄珩叫他吃,兩眼冒著星光。拿了一塊綠豆糕,像只小倉鼠一樣蠕動嘴巴。
車廂里的幾個家伙全被吸引了過來。
沈云正偷偷地看了一眼。
瞄到沈云玥的眼神,傲嬌的雙手環抱。仰起頭,鼻子里長長地哼了一聲。
“我不吃。”
說到吃的那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沈云正很沒出息的吞了口水,偷偷的瞄傅玄珩在分點心。
還有……。
“云正不喜歡吃嗎?”沈云玥漫不經心的問道。
沈云正遲疑了一下,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喜歡吃。”
再看一眼,頓時哭的很大聲。
“都是壞人,都吃完了。”沈云正哭著爬過去,伸手掰開傅玄珩手里的包袱。
只有最后一點糕餅屑,哭哭唧唧的伸舌頭給舔干凈了。又抱著傅玄珩的右手舔了一遍,哭的更加大聲了。
“姐夫是個大壞蛋。”
睜著眼淚汪汪的眼睛,去看沈云玥的手。
沈云玥趕忙張開雙手,“連個糕點的皮都沒有。”她可不想讓沈云正舔她的手,瞧著傅玄珩一臉黑沉色,就知道很想把沈云正給丟出去。
傅玄珩提著沈云正坐好。
“方才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嗎?”傅玄珩很嚴肅地看著他。
沈云正不敢說話,委屈的想尋找一個靠山。發現靠山都裝睡,要么扭頭看窗外。
哎……。
關鍵時刻,沒有一個靠得住。
沈云正很快抹了眼淚,吸了鼻涕。
看得沈云玥有點反胃,丟了一塊手帕給他。“擦干凈。”
傅玄笙過來幫沈云正給擦干凈了。
沈云正委屈巴巴的挪過去,用小腳丫子勾了勾沈云玥。“姐姐,我錯了。”
“哪里錯了?”
鼓著小嘴巴,眉毛擰成了兩條毛毛蟲趴在臉上。努力的扣著鼻子在想自己到底哪里錯了。
“不知道嗎?”傅玄珩隨開了水袋,喝了一口好喝的飲品。他記得沈云玥管這好喝的玩意叫楊枝甘露,他愛極了水袋里各種不同的飲品。
甜甜的,絲滑的口感。
沈云正總覺得傅玄珩在偷吃好東西。
不自覺的吞了從嘴角快要流出來的口水,大聲道:
“我要聽姐姐和姐夫的話。不出去搗亂,還有我喜歡吃糕點。”說到后面,聲音越來越小了。
“姐夫,讓我喝一口好不好?”
吃獨食的傅玄珩:……。眼珠子一動,“來吧。”
借著袖子的便利,馬上換了一個水袋。
那里裝的是冰糖水。
沈云正滿足的抱著水袋子喝了好幾口冰糖水,“我哭累了,沒有糖糕給我吃我就睡覺了哦。”
小家伙頭枕在沈云玥的腿上,腳丫子搭在傅玄笙腿上。
將水袋子遞給了沈云玥,偷偷地瞄了傅玄珩。
想要看他會不會拿糖糕出來。
傅玄珩只淡淡地掀起簾子,外面的雨水順著掀開的簾子飄了進來。一陣寒風飄進車廂里,沈云正打了一個哆嗦。
伸手將被子朝身上拉了些。
整個人埋在被子里,拱成一個鼓鼓的形狀。
馬車顛簸得厲害。
傅玄珩檢查了銅爐里的紅蘿碳,確保不會掉在外面。
外面似乎更加暗了下來。
雨幕綿延一片,砸在地上濺起一片的泥水。
車轱轆行走得越發慢了。
猴子著急地朝遠處看了一眼,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格老子的,這雨打在臉上生疼的。”
小六子心疼地緊了緊韁繩,“你別一直抬頭。再有個二里路就到地方了。”
前面有人傳來哨子的聲音,意思是已經到了地方。
有人心急忙著想快點。
馬蹄子一深一淺的,連日的奔波。馬比人更累,其中一個馬蹄子踩在了枯草上。
朝旁邊的溝里滑下去。
一陣凄厲的馬嘶鳴聲。
隨著就是人的哭喊聲混在一起。
彭疤臉氣的揚起鞭子抽打在靠近的馬車上。
“一個個找死啊。趕路都不長眼睛的嗎?”
沈云玥感覺到自家的馬車顛簸的更加厲害,心頭一顫。“云峰,穩住了。咱們不圖快。”
“姐,我知道了。”
傅玄珩忙伸手拿蓑衣,“到了山腳下還不知道什么光景?云峰幾個未必能駕得了馬車。”
沈云玥害怕傅玄珩身體沒有完全恢復,卻也深知他說的很有道理。
“你小心點。”
“嗯。”
又是一陣馬嘶鳴,又一輛馬車翻在了溝里。
這下連老黃頭都在罵罵咧咧了。
傅玄珩出去后,馬車也漸漸穩住了。
沈云城在車廂口,脫下了身上的蓑衣爬進來。
接過沈云玥遞給他的毛巾擦拭臉上的雨水,一臉后怕的說道:“我們的馬也差點出事。還好姐夫及時出去了。”
“姐姐,我往后再跟姐夫學馬術。”
“嗯。以后再慢慢學吧。”沈云玥知道這場雨怕是很大,估摸著接下來的路沒那么平靜了。
年三十下了這么一場暴雨。
對于老百姓來說,這是老天爺震怒。
傅玄珩臉上很冷,別人的馬出事那是情有可原。
他們的則是人禍。
他知道沈云玥時常給馬開小灶,用的都是乾坤袋里的草料。
特別是這一匹馬,那是從開始養到了現在。
傅玄珩坐在了馬背上,伸手從馬脖子處拔出來一根長長的針。隨后從懷里掏出金瘡藥覆在馬受傷的地方,又在那里用一塊油布給遮蓋住。
喁喁噥噥地安慰身下的這匹馬。
馬抬起頭,鼻子不停地噴氣。
似乎在回應傅玄珩的話,聽得傅玄珩臉色越來越冷了。
身后的大牛和沈云峰兩人面面相覷,傅玄珩的動作自然沒有避開他們。
二人怎么都想不明白,馬怎么就被人給下黑手了?
“云峰。晚上讓影風親自照料它,給它多喂點精細的草料。”傅玄珩直起身子看著前面的車隊,不遠處的山已經看到了輪廓。
雨聲越發的急了。
旁邊的樹木被風雨挾裹著,不斷地搖頭掙扎嘶吼。
最后在風雨合力的攻擊下,那棵樹木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傅玄珩瞅著旁邊有點開闊的路,忙輕踢馬肚子。“駕。”
超過了前面的馬車。
穩穩地朝山腳下跑去,旁邊駕車的人看呆了眼。
風步神色一凝,見到駕車的人是傅玄珩。他居然坐在了馬背上駕車,不禁收緊了手里的韁繩。
淡淡的斜眼看了自家主子的馬車,抿了嘴角最終什么話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