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玥看向說話的女子,一身湖藍色的綢緞衣服,頭上戴著一支纏枝金步搖。
那女子也回望了過來。
展顏一笑,“我家夫君是石寒縣的主簿。”
“原來是主簿夫人。”沈云玥眼里多了幾分冷意。
主簿算是石寒縣的文書了。
縣令大人的心腹?!
楊主簿夫人很熱情的靠近,“你們是從哪里來的?我瞧了咱們石寒縣并沒有這樣標致的人物。”
沈云玥不留痕跡的避開她伸手,帶著幾分疏離道:
“我們是從永和鎮來的。鄉野人罷了。”
“這么年輕竟然成親了,怎么稱呼妹妹?”
面對楊主簿夫人的自來熟。
沈云玥有點招架不住了。
向來最怕有人熱情。
“夫家姓傅。”成親的女子自然不說本姓。
即使有名字,也得冠以夫姓。
楊主簿夫人忙拉著沈云玥低語,“縣令大人新納了一位小妾,據說那女子國色容貌。”
“咱們坐在那里看看。……。”
如此幾句下來,沈云玥有了好奇之心。
這位主簿夫人看不慣縣令大人做派。
她給了李未央一個眼色。二人不動聲色的隨著楊主簿夫人坐在了中間的位置上。
有兩個小官的夫人上下打量穿著細棉布衣服的沈云玥。
頭上的白玉簪子倒是不錯,只怕耗盡了家底才得了這么一支吧。
當下眼底多了幾分譏諷。
“這位夫人眼生得很,不是縣城的人吧?”
旁邊幾個滿頭珠翠的人皆是豎起耳朵注意聽。
沈云玥淡掃了一眼。
云州城云銀樓那些首飾也比這些人頭上的花樣多,細看她們頭上不過都是以金銀為主。
瞧著她們的眼睛都在算計宴會上每個人家底。
面對眾人疑惑的眼神,沈云玥并不在意。只扯了扯唇角,“永和鎮過來的。”
有人面色訕訕道:
“土匪橫行的地方。”
沈云玥輕抬眼皮子笑說:
“在州府人的眼里,石寒縣也是窮鄉僻壤、土匪橫行的地方。”
李未央肆意的笑了。
“云玥說的不錯,在我們晉州府人眼里:石寒州就是苦寒之地,尤其石寒縣最甚。”
那女人面色變了變。
宴會廳前面有一個水榭。當中穿著一襲紅色秀著曼陀羅花的女子,無意間抬眼看向了沈云玥。
她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
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輕喃:沈姑娘過得真不錯。
似乎有所感應。
沈云玥扭頭看向了水榭的地方。只是水榭四周被帷幔圍了起來。
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況。
“楊夫人,那水榭里面是什么?”
楊主簿夫人聞言掀起眼皮子。滿眼的驚艷,“是縣令大人新納的九姨太。
真真的人間絕色。
聽說那身子骨都是軟的。男人一經挨著,便酥軟了半邊身子,任誰都離開不了。
唱小曲兒、彈琴、跳舞……那是無一不精通。就連四書五經都能說上一二。”
楊主簿夫人似乎很喜歡美麗的女子。
對此贊不絕口。
她壓低了聲音,靠近沈云玥。
“就是可惜了縣令那酒囊飯桶。白白糟踐了人間絕色佳人。”
沈云玥再次看向那水榭中,總覺得那里有人也在看向她。
正想要找機會一探究竟。
有幾個女人簇擁一個長相富態的夫人走了過來。
眾人言語間皆是恭維。
唯有楊夫人不情不愿的撇嘴,眼神落在了面前的點心盤子上。
吩咐旁邊的丫鬟:
“這茶葉味道太輕浮了。去換我們自己喝的茶,把傅夫人二位的茶也換了。”
沈云玥聞言眼神落在了茶壺上。
“八念,換上我們自己帶的云霧茶。”
“是。”八念應了一聲,隨著楊夫人的丫鬟離開。
沈云玥梨渦淺笑道:
“夫家開茶葉鋪子,家里有些茶葉。”
楊夫人笑了笑。
李未央和沈云玥沒動那些點心。二人只漫不經心的喝茶,聽著那些夫人說些恭維的話。
旁邊的楊夫人喝著茶吃著點心,壓低了嗓音跟沈云玥說話。
“這點心都是從城南的百味樓買的。不吃白不吃,跟那茶水不一樣。”
沈云玥朝她點頭致謝。
看向八念道:
“喜歡吃拿去吃了。”
八念悄悄的摸了兩塊點心,就跟小倉鼠一樣瞇著眼睛吃了。
楊夫人驚呆了,這丫頭吃東西的樣子真好看。
今天的宴會沒白來。
前面的縣令夫人說了一通場面話,話頭一轉說起去年和今年的天氣。
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一副為民憂心的神情。
“我家老爺每每想起吃不上飯的人,都愁的吃不下睡不著。
府里新來的姨太太想了個法子。”
她強撐著眼皮,笑道:
“說是每個人捐獻一個首飾。那些百姓也夠吃上幾天的窩頭包子了。”
她環視一圈道:
“咱們開店鋪賺的也多,有句話說得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于你們也是大有益處的事情。不知道有誰愿意當第一個做善事的人?”
楊夫人譏諷的撇嘴:
“每次要募捐都說是小妾的主意。”
沈云玥摸了頭上的玉簪子,拿了下來放在了袖子里面。
換了一支幾十文錢的簪子。
速度之快,看的楊夫人瞠目結舌。
“傅夫人,你這……。”
沈云玥展顏甜甜一笑,“我這鋪子還沒盈利,棉布衣服和不值錢的木簪子。
就看縣令夫人喜歡哪樣了?”說罷,眨巴了眼睛。
楊夫人:……。愛死了這古靈精怪的小姑娘。
宴會中有位打扮極其富貴的夫人舉手笑說:
“既然縣令夫人提議了,那我帶頭捐五千兩銀子。還有我這兩支金釵也一并捐了。”
“那我替我們綢緞莊捐一千兩銀子。”
“我捐三千兩銀子。”
宴會里除了捐銀子,每個人都把身上的首飾拿了出來。
李未央早已經將自己的金手鐲藏起來。
她頭上戴的簪子是云九叔親手所刻。
連一個銀簪子都沒有。
瞧著這二人都很寒酸。
到了沈云玥面前,端著盤子的丫鬟對比了沈云玥二人的衣服和頭飾。
隱隱生出了優越感。
有人嗤笑:
“這是地里刨食的莊稼戶?不是說在永和鎮開茶樓嗎?”
沈云玥摸了自己頭上的桃木簪子,又摸了另一個簪子。
一臉的舍不得。
聞言掀起眼皮子,勾了勾唇角:
“這位夫人說對了,我們還真是百家村的山民。
不過偶然間打獵賣了銀子。掏空了家底去鎮子上盤下一家老茶鋪。”
“還沒開業呢。到時候還請各位過去賞光,我們鋪子賣的茶水都是給南來北往……。”
話還沒說完,被人給打斷了。
“不就是給那些苦力喝的老茶嗎?”
眾人聞言,皆是一臉鄙夷不屑。
唯有楊夫人眼神幽轉,方才那云霧茶便是她家夫君都沒有喝過。
真正的極品好茶。
她對沈云玥更加的好奇了。
“別摸那不值錢的木頭簪子了,你不拘多少銀子也該出一點?”
“就是,那木頭簪子能值幾文錢?”
沈云玥拿了一個邊上磨了毛的荷包,從里面倒出來幾十個銅板。
她一五一十數了起來。
場上所有人震驚了,山民都這么不要臉的嗎?
沈云玥數了二十個銅錢,又轉頭看向八念道:
“你剛放了月錢,借我幾個銅板。”
八念捂著荷包退后一步。
“夫人,你先前借奴婢的一吊錢還沒還。再說了奴婢一個月只有五十文錢,被老爺借走了三十文……。”
“胡說,我們能賴你的錢……。”
沈云玥故作惱怒,又看向李未央。
李未央趕忙擺手,“侄媳婦,你可有錢借點給我?
等我家土豆長大了,扛一袋子補給你。”
楊夫人:……。
眾人:……。這兩乞丐怎么混進來的?
沈云玥彎了彎唇角,“九嬸子。我也想用土豆換幾個銀子。”
端著盤子的丫鬟白眼一翻,直接走向下一桌。
往后的桌子上也是和沈云玥一樣穿著棉布媳婦的夫人。
那些人可不敢不給。
肉疼的給了一百兩銀子,或者幾十兩銀子的都有。
沈云玥看了看她們的穿著。
尋常勤儉持家做小買賣的家庭。
可惡的縣衙,連這些人都要盤剝。
和女子這一邊不同,男的那一邊也開始了。
云九叔沒幾句話便喝醉了。
躺著人事不省。
那端盤子的人摸了很久,只有腰封上掛著一枚成色很差的玉佩。
“這勞什子東西,怕是河灘上撿的石頭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