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楚揚看到眼前這個穿著藍色格子t恤,手上提著一個塑料袋,滿頭白發的老頭,差一點沒有認出來。
這個人正是剛剛從縣委記任上退下來的何天禮,只是比起以前來,像是突然蒼老了十多歲一樣,如果不是仔細看,還真就認不出來了。
何天禮現在已經從領導職務上退下來了,但還沒有正式退休,在政協任一個閑職。如果按照普通的退法,縣委記是絕對不會這么安排的,最起碼也要升一級到市里去任一個閑職。這樣的用法,基本上就等同于貶職了。
何天禮的心里的確是有鬼,在前段時間那次鬧得中縣再次官場地震的風波里,他扮演了一個不光彩的角色,和胡天放兩個人聯了一把手,想要把楚揚從中縣挪開。當然,這件事情他做得很隱蔽,自以為不會有人看出來,但他還是低估了楚揚背后的能量。省委黃記震怒,直接把這件事情一查到底,所有參與的人都受到了處分,他也不例外,被直接從縣委記的崗位上退了下來!
“是楚——楚縣啊,這么巧。”何天禮說話明顯有些底氣不足。他的心里還是害怕楚揚的,后者的手里握著可以致他于死地的證據,但卻一直隱而不發。這就像是一把利劍,一直懸在他的頭頂一樣。讓他片刻不得安寧。正因為如此,他對付楚揚才只能偷偷摸摸,要是換了以前的他,早就“正面強攻”了。
而現在,事情敗露了,雖然他已經受了處分。徹底退出了中縣的政壇,看似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只有他的心里知道,這事其實還沒完。如果楚揚想要追究起來,他的下場絕對要比現在還要慘!
這些天里,何天禮一直做惡夢,夢里都是一樣的內容:紀委的人來到他的辦公室里,把他帶走,他以前做過的那些違法違紀的事情,全都被舉報了出來。一件都不留!連日來的惡夢,讓他瞬間好像蒼老了十歲,很多人見了他的面,都差點認不出他來。
而現在,何天禮見到了最讓自己害怕的人,如何能夠不慌亂?只見他站在那里,身子搖晃著,像是一株風中的野草。隨時都可能倒下。
楚揚看到他這個樣子,本來心里有些氣。但現在也不想去計較了。他之所以針對何天禮,不過是因為這家伙以前在縣委記任上的時候,實在是把權力把得太緊了,他想要做什么事情,根本踢不開手腳,無奈之下。才讓丁婷下了狠手。現在這個威脅已經去除了,楚揚也不想把他那些破事都捅到紀委去,反正這家伙已經把自己的那些非法所得,都捐得捐,退的退。弄得差不多了,再把他送進去意義也不大。
再者楚揚也明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其實如果嚴格按照規定和法律來衡量,這些還在任上的官員,很少有完全能經得住考驗的。即便沒有大的問題,小的問題也是存在的,這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問題,而是大氣候的問題。
當然,楚揚雖然明白這個道理,卻并不意味著他也要和這個“潛規則”同流合污,一來他沒有這個必要,二來他來到這里當這個官的目的,就是要改變這個規則。只是楚揚現在知道,做這件事情,要一步一步地來。
一方面,逐步加大簡政放權的力度,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減少暗箱操作的可能性,最大程度實現權力公平;另一方面,堅持高薪養廉的同時,加大對違紀官員的處罰力度,增大其違法違紀的成本。如此雙管齊下,楚揚相信,用不了多久,中縣的政治大氣候,就會有一個根本意義上的改變。
現在,他看著眼前這個驚恐的老人,從心里不想再嚇唬他了,已經沒有意義了。說到底,楚揚現在已經不怪他了,這家伙好歹也和自己合作了大半年,在自己拿住他小辮子的那些日子里,還是積極配合工作的,這對于楚揚來說,就夠了。
“老何,相請不如偶遇,不如我們找個地方聊聊?”楚揚笑呵呵地說道。
“這……還是算了吧,楚縣你日理萬機的,我老頭子可不敢打擾你的工作。”何天禮訕訕地笑著說道,眼神卻有些躲閃。
“老何,你用不著害怕,其實那些事情,我早就不怪你了。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好好聊聊,我在這個縣長的任上時間不長,中縣的很多事情,還是要請教你這個老記的。”楚揚笑呵呵地說道。
聽著楚揚的話,何天禮遲疑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他不知道楚揚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自己有把柄在人家的手里,現在人家相請,自己如果不去,怕不是又要生出什么不可測的后果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何天禮想到這里,一咬牙,點了點頭道:“行,那就打擾楚縣了。”
“呵呵,老何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客氣了。”楚揚一邊說著,一邊同他一起走出了商場。
從商場出來,一路看著熱鬧的景象,何天禮也忍不住感慨,雖然他和楚揚之間有恩怨,但拋開這些,單純從工作的角度來看,楚揚這個年輕人的確敢干,有魄力!看看現在中縣這樣繁華的景象,這是他干了二十多年的縣委記,一直想要努力達到但卻達不到的!
上了楚揚的那輛藍色的r400,何天禮又是一陣感慨。這個楚揚,你說他是裝的也好,是真的也罷,來到中縣一年多的時間了,一直不用公車,堅持開自己的車子,還是這么一輛低調的大眾,放眼整個中縣,也沒有幾個縣領導做到這一點!現在中央的公車改革馬上就到改到縣一級了,按照時間表,最多還有幾個月的時間。但就是這幾個月,很多領導們都依然舍不得提前“扔”掉自己的公車,想著的都是“多坐一天舒服一天”。可看看人家楚揚?差距啊!
楚揚開著開子,一路上兩個人并不說話,沒幾分鐘的時間,車子停在了華音藥業的寫字樓下。
這間寫字樓位于中縣最繁華的地段,在華音藥業的分廠建成之前,這里曾經被用作臨時的總部,現在分廠的行政樓已經投入使用了,這里便改成了華音藥業的接待處。
楚揚在這里,有一間單獨的辦公室,面積兩百多平方米,中式風格精裝修,非常大氣。當然,按照現在的領導干部不準在企業兼職以及使用企業提供的辦公室等規定,楚揚這么做肯定是不合規矩的,但這家伙一點也不怕。
真要查起來,整個華音藥業都是他的,他怕什么?雖然說領導干部不許經商,但這企業是他從政之前的,現在也不在里面任職,而是完全交給秦淮生等三老來打理,所以他在這里搞這么一個大辦公室,一點問題都沒有。
兩個人坐著專用電梯,一直升到了頂層,一走進這間寬敞大氣的辦公室,何天禮就是一陣愣神,同時又是暗自搖頭。
這個楚揚,看上去好像全身都是破綻,可是當你真正想要去抓的時候,卻發現所謂的破綻根本就不是破綻,這是何天禮和楚揚明里暗里斗了這么長時間,一直有些疑惑的一點。
“來,坐!”楚揚把何天禮讓到了沙發上,自己也在另一側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一個穿著中式旗袍的古典美女走進辦公室,坐在考究的黃花梨木茶幾旁,給兩個人表演著茶道。她的動作輕柔流暢自然,不帶一絲煙火氣,整套動作賞心悅目。一套上好的極品“華夏紅”茶具,在她的一雙纖白素手之下,愈發顯得美麗奪目。
伴隨著女茶藝師的動作,一陣陣茶香在辦公室里彌漫開來。何天禮聞著這茶香,臉上浮現出陶醉的神情!
他當了二十多年縣委記,也見過一些高檔場合,也是識得貨的。這間大氣無比的辦公室,里面的每一件家具,甚至每一個小擺件,都來歷不凡,以他的目力估算,怕少說也要幾千萬!光是兩個人現在坐著的這一套黃花梨木的家具,就得大幾百萬!
更不用說這極品的女茶藝師了。何天禮在縣委記這個位置上,形形色色的美女自然也見過不少,但他依然覺得眼前這個女茶藝師,只一人的姿色便蓋過了他以前見過的所有女人。
“老何,喝茶!”楚揚沖他舉了舉,隨即拿起泡好的茶,輕輕品了一口。這個小姑娘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泡茶的手藝已經有了幾分道韻。
何天禮拿過茶喝了一口,只覺得一陣清香入口,頓時整個人像是物我兩忘,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在這個時候,他甚至有了這樣一種感覺:自己以前拼命爭權奪利,幾十年光陰都浪費在了這上面,實在是可笑復可嘆!
“唉……”何天禮手捧茶杯,閉目良久,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
復制本地址到瀏覽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