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嬌雀

第190章 猶恐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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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武城衙署。

銀刀在火上燒得滾燙,剖開充血腫脹的血肉,“刺啦”一聲,弄白的水汽升騰開來。

剖開的肉瞬間被燙得發白。

侍奉湯藥的小童見過許多刀傷,可是見到眼前端坐的男人面不改色地手持銀刀一刀一刀剮在肩上,還是嚇得低下頭。

魏承抬手握住箭柄,箭頭沒入肩膀,他微微用力。

帶著倒鉤的箭簇“刷”的一聲被整個拔出。

血如泉涌,洇紅了半邊身子。

軍醫立刻拿起燒的滾燙的銀刀燙了上去。

又是血肉被燙熟的“刺啦”聲響。

空氣中濃郁的血氣里彌漫著焦味。

“將軍還是要小心一些。”魏寧忍不住道。

今日清城,凡是有些規模的世家都被驅趕到了城門下待戮,還有些不死心的負隅頑抗。

冷眼看著這些蠢物掙扎之中,一只流箭射進他左肩。

是東武崔氏僅存的一位公子,射中后他甚至來不及慶祝,魏承驅馬瞬間躍入人群,一槍將他從胸口貫穿,高高挑起扔于地上,頃刻間被千軍萬馬踩踏成了肉泥。

所有人見之噤若寒蟬。

甚至不敢看高坐在馬上宛若玉面修羅的萬人屠,再不敢掙扎半分,心如死灰,引頸待戮。

他沒回答魏寧的話。

男人上半身赤裸,精壯的胸膛上傷疤縱橫交錯。

他閉眼往后靠了靠,右手搭在扶手上,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椅背。

軍醫小心傾身上藥。

“人清點好了?”他微微上挑的眼仍閉著。

魏寧呈上名冊:“清點好了,一共是十九家,總計八百九十六人。”

他不緊不慢地“唔”了一聲。

“還不夠。”他緩緩睜開眼,眼底黑沉。“還得再多些。”

還要繼續殺。

踏盡天街公卿骨,殺盡長安百世花。

在絕對的武力傾軋面前,所有的人心都會如流沙灰飛煙滅。

要殺得讓所有自恃豪族的世家害怕。

打碎他們的根基,燒盡他們日積月累下來的財力物力,將豪強氏族的田地收攏起來,自此再也翻不起波瀾,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率領鐵騎,踏破中原。

在塌毀的秩序上重新建立起一個新的秩序。

董衍之所以敗的意料之中,便是一開始就妄想與世家言和。

做什么春秋大夢,還想和世家共天下。

清流豪門如何會允許一介邊關武夫凌駕于他們之上?

愚蠢。

空有一身蠻力的武夫。

他嗤笑一聲。

“有她的消息了么?”他看向魏寧。

魏寧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才想明白他說的是誰。

他搖頭。

“自從我們起事,朝廷對于長安安防十分看重,排查也更嚴密了些,我們的人沒待多久,被迫回來了。”

沉默半晌。

“既然排查嚴密,為何還沒她的消息。”

自從離開安邑后,好似魚游入海,好不容易查到的痕跡又消失不見。

他抬手壓了壓眉骨,太陽穴一陣一陣的疼。

她能去哪兒,長安的城防不遜于幽州,她如何才躲得過那些貪官污吏。

一股郁沉之氣縈繞心頭,他仰頭呼出一口濁氣。

一旁墊著好幾層軟衾的榻上,已經長胖長高許多的孩兒睡得正酣,側躺時壓著圓乎乎的側臉,小嘴微張,晶瑩的口水沿著嘴角流下來,打濕了臉下一小塊的被褥,留下一片深色水痕。

他起身,將孩子輕輕翻了個身,仰躺著睡,捏住伸出來的小手,塞進被子里。

他忽然轉頭看了一眼更漏,低頭掀開小被子,伸手摸了摸,果然是濕的,遂抽出一旁疊著的尿片,掀開被子一角,抬起熟睡的嬰兒胖乎乎的腿,熟練的換下已經尿濕的尿片,順便擰了干凈的濕帕子將孩兒的屁股擦干凈。

魏寧已經習以為常,偏頭看向一旁的地面。

想起幾個月前第一次看到自家將軍手忙腳亂躬身給哇哇啼哭的嬰兒換尿布的情形。

那樣匪夷所思的畫面帶來的沖擊,他如今想起還忍不住起一身雞皮疙瘩。

“將軍何不將女公子送回幽州,留在軍中只怕不安全。”

“不用。”他頭也不抬,捏了捏孩兒糯米團子似的臉蛋,聲音低沉。

“沒有比在我身邊更安全的地方。”

將帕子扔進盆里,就著盆里的水凈了手,他揮了揮手,示意魏寧下去休息。

數月來,幽州勢如破竹,已經接連拿下數城,隔著淮水,直逼長安和南方州牧。

肩上的麻藥藥性散去,火燒般的疼密密麻麻宛如螞蟻啃食,他全無睡意,吩咐門外值守的親衛幾句,關上門窗,跨上馬,絕塵而去。

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漫無目的地策馬狂奔。

只覺得悶得慌。

心里好像總是空了一塊,殺再多的人,見再多的血,也填不滿這個窟窿。

他扯了扯衣領,涼風灌進衣袖,暫時散去心頭的燥熱,他勒住馬,跳了下來,腳下是草地,頭頂是黑天,繁星點點,夜風拂面。

許是身上的傷引得發起熱來,讓人暈暈然,索性扔了馬鞭,仰躺下來。

也許人死了呢。

不然為何這么久都沒有消息。

被賣到妓院里被萬人騎萬人干。

被虜到山寨里給人當牛做馬生孩子生到死。

他扯了扯唇角,卻絲毫沒有任何笑意。

要不別找了吧,任由她在外頭爛成一堆白骨,任由她被關在哪個屋子里日日被欺凌。

他捂住眼,雙眼都被燒得迷蒙起來。

怎么能不找回來。

她明明是屬于他的。

自己養了這么多年寶貝,怎么能任由別人欺負。

欺負他的人,就是踐踏他的臉。

哪怕寶貝掉到了地上落了灰,撿起來拍一拍,依舊是他的寶。

他殺父殺友,殺起世家豪族來都嫌不夠,怎么能任由不知好歹的人欺負沈銀霄那個一根筋的蠢蛋。

放著好日子不過,非要去找苦吃。

喉嚨滾動,一聲嗚咽消散在夜風里。

覺得待在他身邊不好么?

他就對她加倍的好。

可是沒有人告訴過他該如何對她好。

他分明給盡了自己一顆真心,卻被那人毫不留情地踩在腳下。

連她也從沒有告訴過他該如何對她好。

為什么連讓他改過的機會都不給他。

憑什么要扔下他和孩子,自己去找親人團聚。

親人......

他后槽牙緊咬,呼吸微顫,整個身體都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