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公公擔憂陛下神傷有損龍體,但這個時候他根本不能插話,只能求救地看向燕述白。
燕述白卻垂著眼,似乎在想什么,也沒注意到崔公公的視線。
圣上在靈堂里待了一個多時辰,崔公公見時間太長了,忍不住上前催了。“陛下,時辰不早了,還是先回宮吧……”
圣上從頹然的神色中收回神來,崔公公又勸了一句,圣上才從棺木上移開手。
崔公公扶著他往外走,路過燕述白的時候,圣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今只剩我們兩人了,述白,你娘會在天上看著我們嗎?”
燕述白抬起眼,過了好一會兒扯開嘴角笑了一下。“會的。”
圣上像是得到了什么安心的話一樣,臉上的悲色收了起來。他再次拍了拍燕述白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
等他們離開,宋九兮走了出來。
燕述白拉起她的手道:“走吧,我們回家吧。”
“不用守著這里了嗎?”好歹明面上是燕述白的親母,燕述白要是不守,怕是會被朝堂百官詬病。
“不知道守著的是誰呢?誰愛守著便守吧。”燕述白說完,忽然道,“娘子陪我做個戲吧。”
宋九兮不明白,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因為燕述白拉著她往外走了沒兩步,忽然口吐鮮血,向她倒了過來。
“燕述白!”宋九兮心口猛地一跳,忙接住燕述白。
但她還沒來得及緊張,燕述白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心。
宋九兮臉上的神色一頓,隨后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但她臉上還是一副擔憂恐懼的樣子,急切地朝段昶說:“夫君悲傷過度,之前中了毒的身體還沒養好,如今撐不住了。”
段昶也忙過來,扶住燕述白。
宋九兮快速吩咐:“趕緊回府上,再派人去宮里請御醫過來。”
燕述白昏死倒下的事,燕府的人都看見了,還是他們幫忙將燕述白扶上了馬車。
第二日燕述白因悲傷過度,吐血昏死過去的消息傳遍了京城。
再去燕家吊唁的人,沒見到燕述白也能理解了。
燕述白躺著屋子,真的一副傷心過度的樣子。不過他卻拉著宋九兮的手,也不讓她出門。
宋九兮白了他一眼,這兩日她身上的傷好多了,如今飯菜都能正常吃了。
府里的大廚本就從燕府那個小廚房里帶出來了的,做的飯菜非常符合宋九兮的口味。
燕述白要裝病,她就要裝一個為照顧夫君心力交瘁的人。
但關起明府的大門,誰也不知道里面怎么回事。
等燕大夫人出殯的時候,宋九兮扶著燕述白出來送葬,眾人發現燕述白和宋九兮的臉色都很差,想著應該是這幾日傷心難抑了。
而宋九兮卻繃著臉,她和燕述白的臉上都被涂了白粉,要是湊近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的。
好在這時候大家都只顧著低著頭擠眼淚去了,也沒誰盯著他們倆看。
等燕大夫人下葬完,燕述白又躺了好幾天,才病好去了兵部任職了。
朝廷上似乎沒什么變化,燕述白每日都去兵部點卯,下值后就直接回明府,也從不參加京里的各種聚會宴請。
有些心思活躍的,帖子下到燕述白面前了,燕述白也沒理。
春日漸近,京城里沒那么冷了。
這時候北方卻傳來一個消息,北齊人派來了使者,同行的還有北齊的兩位公主。
北齊人此舉不言而喻,以和親來求和,想拿出北地被梟衣衛占下了兩座城。
這是大衍建朝后,北齊第一次派人求和,朝堂上眾臣都議論翻了。
一部分人主戰,堅決不能將兩城池還給北齊,免得助長北齊人的氣焰。
一部分人又覺得可以趁此機會拿兩座城池狠狠刮北齊人一頓,再說了北齊人都將他們的公主派來和親了,很明顯是北齊人怕了。
朝廷上兩派人吵翻了,圣上不堪其煩,直接問站在下面的燕述白。
“明將軍是怎么想的?”
這里面只有燕述白跟他們北齊人打交道最多,是最了解北齊不過的。
燕述白垂著眼,心中活躍了幾番。
陛下的意思很明顯不想再讓北地打仗了,而且北齊人求和,長了大衍國主的面子。
圣上也很滿意此舉,否則不會讓兩派人吵翻了天,都不拍板下來。
當初圣上騎馬打天下的那份英姿和果敢,隨著年紀越長,身體越差,如今已經沒多少了。
他只想保住他打下的大衍江山,哪怕北齊一直騷擾北地,他都不能下定決心直接將北齊滅了。
燕述白心里嘆了口氣,道:“陛下,北齊人此舉雖言是和親,但具體細節,還得兩國坐下來細談。若北齊人為了這兩城肯舍下大代價,那也不枉北地戰士死戰一場。若北齊人虛晃一招,我們大衍的將士也不會怕了他。”
“好。”圣上稱贊,“就按明將軍所言,你們禮部定下章程,不能讓北齊看低了我大衍。”
禮部尚書出列道:“是。”
北齊的使團還在路上,燕述白已經派人去摸這一行人的來路了。
但在此之前賢王和左芳薈的大婚卻近了,三書六禮已經都快走完了,只待良辰吉日成親的日子了。
左芳薈成親前半個月剛好是她的生辰了,這個生辰是在左府過的最后一個生辰了,于是她給京中名女都下了帖子。
宋九兮也收到了帖子,想到那日在端王府與左芳薈的相談甚歡,宋九兮應下了這個邀約,還給左芳薈準備了一份生辰禮。
到了左芳薈生辰禮這天,左府比想象中的還要熱鬧。
左芳薈在貴女圈一直是典范,再加上她馬上要嫁給賢王殿下了,于是不管關系好壞,今日都來給她捧場了。
宋九兮到的時候,正好撞見永嘉。
永嘉卻神色低沉,宋九兮奇怪地問:“怎么了?誰能惹你不高興了?”
永嘉跟她一起進去,低聲說:“一會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