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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她醫術不精的是燕述白,如今又全然信任她的也是燕述白。
宋九兮定定地看著燕述白,燕述白用袖子掩著鼻,靠在床頭上。他難掩蒼白和虛弱,但還是笑著說:“娘子再這樣看著我,會讓我以為你是想親我。”
宋九兮猛地直起腰,想湊過去親人,燕述白卻撇開了頭。
“快離開這里,別被我傳染上了。”
“我比你來得還早,我也沒傳染上。”宋九兮不理,執拗地看著他。
燕述白無奈地說:“宋大夫真厲害,倒稱的為夫太過虛弱了。”
燕述白側著頭不想跟她接觸,宋九兮堅持了會兒,燕述白也不順著她。宋九兮只好坐了回去,板著一張臉不太高興。
燕述白勾著唇說:“等我的病好了,宋大夫想親多久都可以。只要那個時候你還有這個力氣。”
燕述白故意喊她“宋大夫”,這個稱呼因為從他嘴里吐出來,好像多了層模糊不明的味道。
宋九兮站了起來,道:“一言為定。”
這下換成燕述白噎住了,有時候宋九兮直白的讓他哭笑不得,也可愛又可憐。
可惜他現在不能吻她。
否則他絕對會咬破的她的嘴唇。
宋九兮離開的時候,燕述白躺了下去。他低聲咳著,似乎為了不讓宋九兮擔心,還壓著聲音。
他如今這個樣子,好像宋九兮第一次看到他時,就是如此。
那時他身中七霜雪,命不久矣,可后來宋九兮給他解開了毒。
如今她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將這瘟疫從燕述白身體里趕出去。
段昶和方瓏都進了清寧城,如今清寧城由梟衣衛接手,大批的大夫和藥物都能運進城里了。而且江南府也被梟衣衛暫時接管了,清寧縣缺少的東西,梟衣衛都能從其他縣里調過來。
之前藥材不夠,有些人的疫病沒辦法抑制。現今有了藥,所有人都能喝上了。
如今清寧縣發生瘟疫的事,在江南府一帶不是秘密了。
其他地方的人也人心惶惶,但好在有梟衣衛把守著清寧城,不讓瘟疫擴散出來。
宋九兮不讓段昶和方瓏進病坊,她將人趕去幫林安彥的忙去了。
即使如今形勢好轉,但瘟疫還是沒有解決。人人心上都懸著一股危機,再知道明梟將軍也染上瘟疫后,這股危機更嚴重了。
宋九兮如今連覺都不睡了,有了方瓏送進來的藥,她又調整了藥方。
前一個藥方的藥給疫民喂下去,三天了都沒有效果。
宋九兮沒時間等了,她調整了藥方中的幾味藥,金大夫過來給她指導了兩句。
這個藥方的藥又喂了下去,宋九兮忐忑地等著。
燕述白的病情比其他人來得快,來得急,僅僅兩天他不僅發熱不退,還不斷咳血。他的身體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衰敗下去,連金大夫都驚住了。
“他以前身體受過重創?”
宋九兮抿了抿唇,點了點頭。“中過七霜雪,毒才解沒多久。”
“怪不得。”金大夫無奈地說,“他之前身體被七霜雪毀得差不多了,如今又沒養回來。再經瘟疫這么一遭,肯定經受不住。”
宋九兮咬住了舌尖,干苦的血腥氣彌漫在嘴里。
金大夫看向宋九兮:“你的藥現在要是不給他用,估計就來不及了。”
“我知道。”宋九兮的聲音既干又澀,像是擦著血淋淋的喉骨才滾出來的幾個字。
燕述白長時間昏睡著,宋九兮忙著醫治瘟疫,并不能時時待在他身邊。而且她也無法拋下那些病人。
金大夫見她的樣子,也沒勸她。對于要不要把藥喂給燕述白,只能宋九兮自己來決定。
宋九兮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藥爐前的,又是怎么煎好一碗藥端到燕述白面前的。
燕述白的身體還有一點跟其他人不一樣,他無法承受太多霸道的藥力。其他人可以換藥方,但燕述白不行。
他的身體扛不住,若是這次的藥方不行,燕述白也撐不到再換藥方的時候了。
宋九兮坐在燕述白床邊,她呆呆地看著窗外射進來的日光一點點從床榻上移到床腳,又一點點隱散在黑暗中。
宋九兮雙手捧著藥,用內力溫著。
她還沒想好要不要喂給燕述白,她待的時間越久,越茫然越無助。
她實際上是個冷情的人,外面的病人她雖然要救,可她不會下不了手。可一旦面對的是燕述白,她猶豫不前,患得患失,唯恐有一點不對。
她就是這么自私的人。
連她自己都討厭這樣的自己。
燕述白又怎么敢把命交給她這樣的人呢。
宋九兮在暗下來的屋里垂著頭,忽然她聽到了燕述白虛弱的聲音。
“怎么不點燈?”
宋九兮抬起眼,看向燕述白。
昏暗不明的床榻上,燕述白睜著眼,笑看著她。他的嘴唇干裂,嘴角還有咳出來的血跡。
“娘子什么時候來的?偷偷看我多久了?”
宋九兮干巴巴地開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你知道你現在什么樣子嗎?丑死了,我看你作甚。”
“是嗎?”燕述白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以為我這張臉,娘子一輩子都看不厭呢。”
“一輩子……”宋九兮茫然地跟著念叨了一聲。
燕述白忽然沉默了下來,這時他才聞到空氣中的一股濃烈的藥味。
他的視線落到宋九兮的手上,隱隱看到一個藥碗的影子。
“晚上的藥還沒喝,娘子是親自來喂我了嗎?”
宋九兮握緊了手中的藥碗,遲遲不肯回答。
燕述白又笑了出來,“把藥給我吧。”
過了許久宋九兮才說:“你要喝嗎?”
“喝。”燕述白笑笑。
宋九兮呆呆地用勺子攪了攪藥汁,這才舀了一勺遞到燕述白嘴邊。燕述白張嘴咽下,立馬說:“還是都給我吧,長痛不如短痛,我一口灌下去。”
宋九兮把一碗藥遞給燕述白,燕述白的手晃了一下,隨后仰頭喝下。
“太苦了……”他剛嘀咕,宋九兮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塊東西。
是甜的。
甜膩的香味從他舌尖上蔓延開來,他笑著躺下問:“其他病人有嗎?”
“沒有,病坊里的小孩子喝完藥都沒有,只有你一個人有。”
燕述白絲毫不覺得慚愧,反而自豪地說:“宋大夫喂的,只能我一個人有。”
宋九兮扯開了嘴角無聲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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