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宋九兮在搖搖晃晃中醒了過來。她意識不清醒,眼前大片大片的紅色畫面閃過。
她皺了皺眉,竭力想掙脫這種無力的狀態,卻發現眼皮無論如何都睜不開。
她心下一沉,知道自己被人下了藥。
可是她怎么回想,也回想不起來自己在哪里中招了。
誰能突破兩萬兵馬,對她下手?
還有永嘉她們人呢?她們有沒有事?
宋九兮心中急躁,意識困在混沌中,即使清醒了也只是一瞬。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握上了她的手,還有人在她耳邊說著話,宋九兮全都聽不見。空氣中有冷冽的香氣,像是雨后的清晨,混著泥土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握著她的手抽開了,過了會兒,有人在她耳邊喊:“九兮,九兮你醒一醒。”
呼吸間有一股藥味迎面撲了過來,漿糊一般的腦子忽然清明了起來。宋九兮忽然急喘,猛地回過神來。
耳邊是人們的笑聲,歡欣鼓舞的聲音,更遠處還有敲鑼打鼓的聲音,漸漸走近。
“九兮!”有人拽了她一把。
宋九兮猛地睜開眼,眼前是永嘉和左芳薈帶笑的面容。
宋九兮頓了頓,還沒反應過來,永嘉就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臂,激動地搖晃。“來了來了。”
什么來了?
宋九兮正想問,人被往前一拽,下一刻馬車前簾被掀了起來。
馬車外是京城巍峨高聳的正南門,迎面卻走來一只迎親隊伍,鑼鼓喧天喜氣洋洋地往她們這里靠近。
在看到為首的坐在高頭大馬上,穿著紅色喜服的俊美男子時,宋九兮的瞳孔陡然一縮,眼睛茫然地睜大。
殊色艷麗,眉目俊美的男子朝她望了過來,嘴角含著溫柔的笑意。
這時永嘉又一把將她拉了回來,馬車簾落了下去。
永嘉大笑著說:“燕述白弄這么大的陣仗,這是敲鑼打鼓一路從明府走到正南門?那不是跨了整個京城了?”
左芳薈也笑了:“明王殿下這是有意讓全京城的人看看,你沒看到他身后抬的近百抬聘禮嗎?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大的誠意來迎娶九兮。”
永嘉緊張地說:“我們一會兒不能輸了陣勢,雖然這場婚宴不合禮法規矩,但該有的流程都得有。”
“是。”左芳薈憋不住笑,“我們又不差,以戰功為嫁妝,兩萬兵馬都是九兮的娘家,誰敢小瞧。”
宋九兮聽她們倆說了許久,才慢慢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她回想著昨晚,永嘉先是來找她喝酒,一邊喝一邊抱怨沈長書不理她。宋九兮為了安慰她,一直也陪著她喝著。后來,方瓏端來了醒酒湯,宋九兮和永嘉兩人都喝了。
想到這里,宋九兮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昨晚這兩人是故意的,給她下藥,然后來這一出。
宋九兮垂頭看到自己身上已經換上了紅色的嫁衣,嫁衣一看就是精心準備的。精美的圖案和繁復的走線,都透露著這件嫁衣不是一兩日就能趕工完成的。
宋九兮再次嘆了口氣,卻忍不住勾起來了唇角。
馬車外年輕的士兵圍在馬車周圍,故意擋在燕述白面前。
“明王殿下,今日想迎娶我們將軍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事,得過了我們這一關啊。”
“是啊是啊,明王想抱得美人歸,也得先打過我們。”
有正大光明能為難明王的機會,誰都不愿輕易放過他。
燕述白也不惱,嘴角噙著笑,目光從馬車上掃了一眼,又收了回來。“好,今日你們說要如何,才能讓我去見我家娘子?”
“明王殿下,末將先來領教一番。”侯西澤率先走到燕述白面前,笑吟吟地擋住了燕述白看向馬車的視線。
燕述白點了點頭,身形一躍跳了馬。
侯西澤看他飄逸的身形,就忍不住眼睛一亮。他立馬沖了過去,兩人都沒用兵器,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也不好動刀動劍的。于是兩人赤手空拳,交起了手來。
圍觀的人,一聲接一聲叫好,起哄,熱鬧地圍著燕述白調侃。
侯西澤過了幾招敗了下來,其他幾個人也搓著手,忍不住上前。要是真能打到燕述白,那能出去吹一輩子的牛。
燕述白知道他們的意圖,也沒識破,反而說:“你們一個個來太耽誤時間了,大家一起上吧。”
“明王也太心急了。”侯西澤忍不住調侃。“新娘子可沒那么好見的。”
燕述白彎唇:“不要緊,今日就算有千難萬險,都擋不住我要將她娶回去。”
燕述白說得認真,眉眼神色也是溫柔的。這讓一向只聽他的傳聞,對他畏懼的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眼神。
令人聞風喪膽的明梟將軍,戰功赫赫殺人不眨眼的明王殿下,竟有這么柔情似水的樣子。
今日燕述白陣仗這么大,滿京城的人都來湊熱鬧了。百姓們圍在一旁,熱鬧地起哄著。
這一路跟著迎親隊伍,他們沒少接到撒到兩邊的碎銀子。燕述白出手大方,撒的不是銅錢,而是碎銀子。
這讓百姓們高興壞了,紛紛跟在后面說吉祥喜慶的話。
等收拾完一波小將,燕述白走到馬車前。
此時馬車里永嘉忙將紅蓋頭蓋到宋九兮頭上,然后左芳薈和永嘉掀簾子走了出去,她們動作快速,硬是沒讓燕述白看到里面的人。
左芳薈笑著對燕述白說:“明王殿下若是想早點娶新娘子回去,那得作兩首催妝詩來。”
該有的熱鬧都要有,連這催妝詩也不能少。
燕述白站在馬車前,不管是身形還是外貌都舉世無雙。他站著那里,笑著說出兩首詩。
永嘉暗暗戳了戳左芳薈,想讓左芳薈再刁難刁難燕述白。
但左芳薈真不好意思說,燕述白這兩首詩作的不好。正因為每首詩都含著真摯的情誼,所以格外顯得情意深濃,不能褻瀆。
等催妝詩作完了,燕述白才真正跟宋九兮只隔了一道馬車簾。
風吹起了車簾,馬車上的竹子風燈微微搖晃,空氣中莫名充斥著粘膩的花香。連風都是溫柔的,四周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一只修長的手,堅定又不容拒絕地掀起了馬車簾。
男人的聲音像是含著朦朧的霧氣,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字一句敲在宋九兮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