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楠搬走以后宿舍突然就冷清了下來,許甜甜和林小靖各自都要忙著打工,平日里,不管她們中的誰最先回來,宿舍里永遠都是空空蕩蕩的,就算兩個人都在,也只是隨便聊幾句就各忙各的,有時候,許甜甜也要感嘆一下,趙一楠搬走以后,宿舍里確實沒了靈魂。
偶爾上課的時候,在班里碰到趙一楠,她也是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除了和班里要好的朋友仍打成一片外,和許甜甜,她也疏遠了不少。
有時候,許甜甜也會有些不厚道的想,趙一楠不愛搭理她是不是因為林小靖的原因。便問林小靖道:“小靖,你和一楠以前也好好的,怎么后來突然就劍拔弩張了?”
“我也不太知道,也許就是單純的合不來吧。”
反正趙一楠搬出去以后,她自己舒坦了不少,至少對她來說,不是個壞事。
這學期徹底抹開面子以后,兼職反而好找了,掙到了錢,林小靖只覺得先前那些自尊自戀的想法既可笑又幼稚,面子和票子,就像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要面子就要餓肚子,要票子就要舍棄面子,權衡一下,就該知道,還是應該要票子。
這學期過了一半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發現,林母竟然給她打過兩回錢,雖然不多,一回五百,但勉勉強強也夠一個月生活費了,所以打工掙下來的錢,除了買一些日用品以及冬天要穿的厚衣服外,她全給存了下來,到期末的時候,手里竟然也有六千多了。
平日里扣扣搜搜的生活習慣了,手里有了這么多可以隨意支配的錢,林小靖反而舍不得花了。每每掏出手機看到這些錢,她就覺得很有安全感,為了保持這份安全感,她反而更賣力的打工,就連臨近期末考試前,她周末仍要出去干兩天小時工。
本來她先前打算期末也不回家,但林母給她示了兩次好以后,她便又改變了主意,早早地就買上了回家的火車票,甚至于和大一一樣,回家前特意給家里帶了些她自認為很不錯的東西。
但現實再一次地打了她的臉。
興許是一年沒回家的緣故,林母這回專程做了些好飯好菜替她接風洗塵,林小靖當然受寵若驚,到了家還沒喝上一口熱水,便急急忙忙地打開行李箱,拿出她給夫妻倆帶的禮物。
一個五百多的純銀的手鏈,一雙四百多的國產運動鞋。她先前就聽林母抱怨過,結婚的時候沒有銀戒指就算了,結了婚以后,孩子都快二十歲了,還是沒見林父給她買個一金半銀的,這似乎一直是她心里的一個疙瘩。
可真打開包裝盒,看到999純銀這幾個字以后,她的笑容瞬間就收斂了。
“其實,也不用買這些東西,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
這樣的態度真的已經算克制的了,雖然她的表情在表達自己對這禮物不滿,但說出來的話卻也不像以前那樣夾槍帶棒。
可林小靖的心還是被重重的被敲擊了一下。
至于那雙運動鞋,林父倒是很滿意,穿著走了一圈以后又十分愛惜地把它放回包裝盒,準備過年走親訪友的時候穿。
其實林小靖從林母后來的嘮叨中猜出了她對這手鏈不滿的原因。
“你馬嬸最近手上那個金鐲子,聽說買來兩萬多,五十多克,人家女婿給買的,啥時候你也給媽找個這樣的女婿,媽也就高興了。”
林小靖回想了一下,馬嬸那個女婿她見過一次,大腹便便的,看起來比李旭東還老,那氣質,那走路的姿勢,明顯像是暴發戶。
她不喜歡這樣的人,雖然人家未必也看得上她,這樣的男人,應該只會喜歡打扮得花枝招展嘴巴甜看起來很乖順的女生吧,她不是那樣的。
于是,她告訴林母,“我現在沒這種想法,自己都還養不活呢,再說這樣的男的也不會喜歡我,自己的日子還是要靠自己經營的,眼睛不能老放在別人鍋里,各有各的活法。”
林母的臉瞬間就沉下來了,“年紀輕輕的,就跟你爸一樣,一點志氣都沒有,一點都指望不上,一點出息都沒有。”
林小靖瞬間就來氣了,“你怎么老是想著指望別人呢?人不都應該指望自己嗎?你要是想我爸要是答應,你就去找什么暴發戶,你指望你自己去吧!”
林母氣咻咻的愣在原地,想給她一巴掌好讓她長長記性,但又想起牌友在牌桌上說過的話,“娃娃畢竟大了,你越打只會離你越遠,還是要講道理。”
可林母說不出什么道理來,她覺得有點無力,想了一圈,有些底氣不足地道:“你是我生的,我不指望你指望誰?”
林小靖冷笑了一聲,“你連你自己都指望不上,指望我有什么用,有句話叫龍生龍鳳生鳳,我是你生的,你自己都沒什么出息,我能有多大出息。”
林母的眼前瞬間黑了一下,她從前就清楚這女兒說話行事不討人喜歡,一看就沒什么情商,不會來事,可她怎么都沒想到,這一句一句的,全踩著她的痛處說,讓她完全不知道怎么招架。
她想狠狠地發一發火,但又覺得無力。她的心底忽然就涌出一股悲涼,也許自己已經老了,完全拿這個不孝順不貼心的女兒沒辦法了。她跟她爸講的一模一樣,翅膀硬了,一個不對,哪怕是說錯一句話都會把她趕得越來越遠。
林母盯著家里那臺老式電視機,神情有些發愣。她想到了林小靖奶奶晚年的光景,想到她奶奶臥病在床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人陪著,每天就愣愣地盯著天花板自言自語。
那個時候,她每天就只負責給她送一回飯,每次都是催促她快點吃完,然后便提著飯盒匆匆地出門,然后下樓。
她害怕那棟樓,也害怕林小靖的奶奶,那個瘦骨嶙峋眼睛凹陷像一個僵尸一樣的老太婆。這老太婆身體還算硬朗的時候,她剛生下林小靖坐月子的時候,那個時候,也是相似的情景,只是調換了一個位置,她在床上躺著,那個老太婆則面無表情的在一邊看著。
她算是大出血生下的林小靖,雖然命保住了,但整個人虛弱的像只幽靈。
第三天的時候,隔著一面藍色的布,她聽到那個老太婆悉悉簌簌的說話聲,雖然聲音不大,但聽得卻很清晰,她說,“哎呀,煩人的很,咋就生了個女子嘛?就這個樣子還住啥院,本來也沒錢,轉回家算了。哪個像她那么嬌氣嘛,人家生兒的都沒那么嬌氣。”
那個時候的林父沒說話,算是默認。
于是后來,在她生病的時候,她一點都沒盡過兒媳婦的應盡的義務,只象征性的送上一兩頓飯,好讓她不被餓死。
這會兒,她忽然就有點后悔了。
她甚至還想到老太婆臨死前那雙圓睜著的渾濁的眼睛。
于是,她忽然就哭了,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懺悔,又或者是想到了自己凄苦的命運。
林小靖也有點慌,但她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直到她越哭越厲害,她才有些示弱的又有些不耐煩的勸她,“你別哭了,有啥好哭的啊。”
她聽到林母一邊捂著臉哭一邊支支吾吾的在說話,一直重復著,“我后悔,我真的后悔,后悔得很。”
林小靖問,“你后悔啥啊?”
林母便哭著回她,“我就不該把你送去那么遠讀書,結果越跑越遠,越來越不聽話,一點都不想家里,一點都不想父母。”
本來已經柔軟的心又硬了起來,她想,呵,你到現在都還覺得自己沒錯,覺得我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去外地讀書了的原因。
算了。
于是她不再理會哭哭啼啼的林母,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
林小靖對家里的這些事早已經麻木,所以這么一個小插曲她根本沒放在心上,等自己這媽自己調節好了,冷戰兩天,到時候該怎么相處還是怎么相處。
但林母這回卻是真的怕了。
到了夜里的時候,等到林父凌晨兩點交接完班回到家,她強忍住睡意叫住他,“先別睡,有事情給你說。”
林父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有點煩躁,這個點了,難道又是要抱怨什么雞毛蒜皮的事?“什么事?我困得很。”
林母瞬間就生氣了,對林小靖的態度的恐懼和對老公的抱怨這兩重情緒讓她有些失控。“你什么態度?你女兒馬上都要不認我們了,你怎么還有心思睡覺?你能不能稍微拿出一點擔當來,管管家里的事,管管你女兒。”
林父覺得莫名其妙,但聽到林母的話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又坐起來問她,“你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曉得?你看看你那個女兒,現在對我們啥態度?完全把我們當仇人。我就說你靠不住,對這個家啥時候負過責,啥時候關心過老婆孩子,天天就知道在外面跟別人喝爛酒,我看這個家遲早要散!”林母越說越激動,整個人又徹底失控了,話說到后面也越來越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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