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楠給姜河打電話的時候,他剛好到學校。
語氣有股淡淡的疏離,“怎么了?”
趙一楠這會兒正在興頭上,倒沒感覺到什么異常,直接開門見山地道:“我老爸老媽想請你吃個飯,一會兒你回來嘛。”
“好,我知道了。”
沒等趙一楠說話,姜河就掛了電話。
他走的時候連臉和牙都沒刷,這會兒坐在鋪著秋露的長椅上,有種蕭瑟的無精打采的感覺。
他回想了一下,雖然沒聽到他們說幾句話,但他卻從他們短暫的對話中,知道了兩個對他來說挺重要的東西。
一是趙一楠保研失敗的事,這不是一個小事,相處了一年,對于趙一楠的學習習慣和生活習慣來說,他相信她肯定永遠都考不上研究生,那剩下一條路就是出國,但她媽似乎不太愿意她脫離掌控去那么遠的地方。這就說明,她的學業很有可能會止步于本科,然后再經家里介紹一個穩定但收入不高的工作就這么一直干下去。他不太喜歡這樣,這樣廢柴的女朋友沒什么吸引力。
二是她父母的人脈以及資源的問題。他記得趙一楠先前信誓旦旦地說過,憑自己媽媽在上海的人脈以及能力,把她送進復大不過揮一揮手的事,可這會兒,因為一個奇葩的不能再奇葩的理由就這么把她拒之門外了,他覺得不太真實。也許,人家一開始就沒打算幫她,不過是礙于老同學的面子,沒好直接拒絕而已。這樣的家庭,放在上海,算不得什么大戶,對于普通的打工族來說,也許這樣的家庭挺難高攀,但對于他這種,他自認為以后會越爬越高的人來說,她們家不一定有那么高端的資源任他利用。
似乎就這么一瞬間,姜河就重新給趙一楠定了一個位。
他想,也沒那么厲害啊,有什么資格甩臉子給我看。
這會兒,坐在大學城這邊最好的一家飯店里,姜河卻又顯露出了幾分局促與恭敬。
趙母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你爸媽什么時候退休啊?”
“他們還早著呢,估計再等五六年吧。”
“都在哪里工作呀?”
“我爸副處干部,在政府工作,我媽小學副校長。”
姜河想,你不就是想要問家庭情況嘛,既然問了,那我就一并回答吧,反正我爸只是普通公務員,我媽普通教師,你要是愿意聽,我能編出他是東北某地級市市長的話來。
趙母的臉色稍稍緩和,這樣的家庭條件雖然差強人意,但也不算拿不出手。
她又問,“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博士畢業再去國外讀兩年博后,爭取評個青年千人計劃,然后回來找個學校,成立自己的實驗室。”
趙母忽然想到她們醫院那個新來的院長,也是什么領軍人才計劃,如果姜河以后真能混到這個份上,倒也不算差了,至少能配得上他們這樣的家庭了。
但現在,她沒做定論,還不知道他能不能直博,邁出這一步。
于是,為了讓趙一楠及時止損,她道:“你們還是學生,是學生就該做學生該做的事,你們各自搬回各自的宿舍住吧,外面的房子就退了。”
趙一楠不樂意了,這么灰溜溜地又搬回去算什么事?還不得被林小靖得意死。
“我不想回去,我跟那個宿舍的人合不來,我不喜歡他們,要不讓姜河搬走,我一個人住,你總滿意了吧?”
趙母斜了她一眼,“不行,你要是真認識到自己錯了,就該老老實實搬回宿舍,好好復習準備考研。”
趙一楠哭喪著臉,“你怎么這樣,煩死了!”
“趙一楠!”趙母也憋了一肚子氣,“你如果再得寸進尺,以后你就別認我這個媽了。”
見形勢不對,姜河忙上來勸解,“阿姨,您別生氣,出去租房子這事是我不對,您別跟一楠置氣了,您說的對,學生就該做學生該做的事,我們一會兒回去就開始往回搬。”
趙母“嗯”了一聲,“一開始就該這樣。”
趙一楠一咬牙,一跺腳,只能氣呼呼地坐下來朝姜河使眼色。
姜河假裝沒看見,仍恭順地和趙母說話,“阿姨,這事情真是我考慮不周,您要是還生氣您就罵我好了。”
趙母沒說話,正逢服務員進來上菜,她悶悶地道了句“先吃飯”,便一句話都沒再說過。
吃過飯,四個人又往姜河二人租房的小區走。
趙家兩口子美其名曰是要幫女兒收拾東西搬行李,其實姜河和趙一楠都清楚,他們夫妻倆這是要確保他們兩個沒有陽奉陰違。
等到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趙母看了姜河一眼,用慣常的命令的語氣道:“你給房東打電話吧,給他說把房退了。”
姜河愣了愣,他真沒想到趙母末了還要搞這么一出,本來他打算的是這會兒先把行李搬回去,等過兩天風頭過去了,他們再搬回來,沒想到她連這個也考慮上了。
這會兒,他有點為難了,但他找了個看起來還算合理的借口說出了自己為難的地方,“我一連交了半年的房租,這才兩個月不到,要是直接退租的話,房東估計不會把錢還給我,我想的是這兩天把房子轉租出去,免得白白損失七千塊,阿姨,你放心,我們肯定不會再搬回來了。”
趙母看了他一眼,不再理會,又吩咐一旁的趙父道:“你提這個最大的行李箱,我們一起幫她搬回去吧。”
就這么一會兒,趙一楠已經認命,攤在汽車后座,她才有功夫思考今天這一天發生的事情。
雖然最后化險為夷,父母也勉勉強強接受了姜河的存在,但她還是不太想搬回去。
一想到林小靖那張臉,她就本能的排斥。
想到林小靖,她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她在校外租房的事以及小區地址是誰告訴他們的呢?
“老爸。”她叫了一聲正專心開車的趙父。
“怎么啦?”
“你們怎么知道我住哪兒的呀?”
趙父想了一想,道:“紙總是包不住火的嘛,以后別再騙爸媽了,知道嗎?”
趙一楠撇了撇嘴,心道,不用你說,我都知道,肯定是林小靖唄,整個宿舍,除了她還有誰會跟我過不去呢?
回到宿舍的時候,林小靖卻不在,只有許甜甜在電腦上復習六級考試,她已經考上了教師資格證,如今算得上是整個宿舍最輕松的人了,就等著畢業了。
見到他們一家大包小包的進了門,許甜甜并不意外,立馬迎了上來。
“一楠,你可終于回來了!”
趙一楠皮笑肉不笑,問,“林小靖呢?”
“她準備考研呢,去圖書館自習去了。”
趙一楠撇撇嘴,“她考哪兒呀?”
“好像是重大,挺一般的,不如你們復大,怎么樣一楠,復大這下穩了吧?”
趙一楠尷尬的笑了笑,沒說話。
趙母瞥了許甜甜一眼,她當然記得她是誰,她就是那個傍大款懷了孕被拋棄的烏市小姑娘,看這打扮也還算比較正經,怎么就能干出這種道德敗壞的事呢?她想,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不知道另一個渝州的小姑娘什么時候回來,她想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一個人,能把自己這女兒氣得搬出了宿舍。
在路上的時候,她原本乖巧不敢忤逆她的囡囡給她說了之所以搬出去和男生同居的原因,不是她不道德,也不是她不自愛,而是她在宿舍呆不下去。
她猜,這個傳說中的林小靖一定是一個狠角色。
可真等到林小靖回了宿舍,她從頭到腳把她打量以后,她卻詫異了,這么一個畏畏縮縮的、瘦小的小姑娘,像是把她那個公主一般高傲的女兒欺負的無處可去的人嗎?
她想,果然,人不可貌相。
趙父還記得林小靖,見她抱著一摞書進了門,忙給她打招呼,“小靖,還記得我嗎?”
已經連續幾周沒有休息過完整的周末了,林小靖有些疲累,正逢后天是考研報名的日子,她決定這兩天都早點回來,好好休整休整。
見到趙一楠一家人都在,她明顯愣了愣,又見趙父主動給自己打招呼,她只好硬著頭皮打了個招呼,“還記得,叔叔你好。”
趙父笑了笑,“聽說你在準備考研究生,怎么樣,復習還順利嗎?”
林小靖放下手里的書,是一本厚厚的真題集,“還可以。”
趙父對她印象不錯,雖然趙一楠不止一次說過她這人不好相處,但他還是相信自己對她的第一印象,跟他老家那些家里條件不好的遠房親戚家的小孩一樣,從小就很懂事。
并且,他還有一個打算,既然囡囡也要考研了,不如跟她套一套近乎,讓她也帶著囡囡學習。
于是,他道:“正好我們家一楠也要準備考研了,到時候還要讓她找你取取經呢。”
趙一楠不樂意了,她重重的扔開手里的東西,“老爸,你瞎說啥啊,我可沒想過找誰取經,我自己可以考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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