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臨雪意遲

41 摘花

只需在日頭辣起來之前趕到山上,便也不懼日頭了。

收拾好后,一行少年少女便趁興出發了。

張六郎本就健談,一路上都是滔滔不絕,說了不少他們從同州到燕京這一路上的見聞,尤其是說起他們那日在路上遇到劫匪,那個抑揚頓挫、添油加醋,直聽得楚煊一顆少年心砰砰然,隨著劇情起伏忽上忽下,即便再怎么勉力自持,臉上還是流露出了不少情緒。

楚意弦見狀,一邊信馬由韁,一邊扭頭看著路兩旁的景色,在心里感嘆道,六表哥怕是更適合去做個說書先生呢,從前沒發現,他居然還有這方面的天賦?

等到出了城,視野陡然開闊起來。

漸漸高升的日頭投下明媚的光,滿眼深深淺淺的綠色,從眼界往四周蔓延,無邊無際,有種天也被染綠了的錯覺。

沿著官道行了一會兒,他們開始往山上走了。

京城邊上的云夢山也是個風景絕佳之處,春日里繁花漫山,爛漫無比;夏日濃蔭遮蔽,明溪清泉,山中還有一方瀑布,瀑布邊建有一座聽雨亭,在亭中可聽瀑布飛落,水濺如雨,可感水霧彌漫之中,恍若置身仙境。等到秋日,又是層林盡染,深黃淺紅,濃墨重彩。冬日時,山北坡的靈濟寺古樸素美,晨鐘暮鼓聲中,恍若遺世獨立一般,能滌凈人心。

上了山道,兩側的草叢中開著各色野花,紅的、黃的、紫的、白的……星星點點,綴在那漫無邊際的綠色之中,格外的好看。

楚煊招呼了楚意弦和張六郎兩個說要比試,本就是楚意弦提出的,自然沒有臨陣退縮的道理,交代了石楓帶著幾個護衛照看好楚曼音的馬車,幾人幾騎便是縱馬疾馳了出去。

撩開簾子,從車窗外看著那陣伴隨著馬蹄聲遠去,漸漸散開的煙塵,楚曼音眼中不無羨慕,卻不過片刻,便深斂起來,轉頭看著兩側濃翠欲滴,野花爛漫,深吸了一口山間格外清新的空氣,她嘴角勾起一抹愜意的笑容。

目光不經意一個輕轉,瞧見騎馬走在身邊的石楓,卻見他握著韁繩,面沉如水,一雙眼望著方才楚意弦他們縱馬而去的方向,一張唇抿得死緊。

雖然楚意弦這個護衛自來就是這么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不過,今日的面無表情下好似又透露出了兩分別樣的意味。

想到方才楚意弦將他留下,卻帶了石楠和禾雀一道去了……楚曼音一雙眸子輕輕閃了閃,唇角輕輕一勾,她好像發現了一個秘密呢!

楚煊的騎術進步神速,張六郎被激起了血性,竟是起了好勝之心,兩人你趕著我,我追著你,越戰越勇,一時間不分軒輊。

楚意弦落后一個馬身,到了拐彎處,竟是一扯韁繩,停了下來。

“石楠,跟上去!一會兒在聽雨亭匯合!”

石楠沒有二話,道一聲“是”,便是縱馬跟了上去。

張六郎和楚煊身邊都是有小廝和隨扈的,再加上一個石楠,應該是萬無一失了。

楚意弦眉宇舒展,紅唇輕勾,俯下身輕輕撓了撓奔虹的鬃毛,“辛苦了!”

“姑娘!”禾雀驅著馬才趕了上來,有些氣喘吁吁的,到了之后,左右看看,有些牙疼地道,“姑娘,你輸了?”

“輸就輸了唄!我一個女孩子,騎馬輸給了他們,又不丟人!”楚意弦語調輕快得很。

禾雀點了點頭,姑娘說得有道理。

“那……咱們這會兒還追上去嗎?”

楚意弦抬起頭四顧了一下,伸手指著道旁的林子道,“我方才瞧著一路上都有槐樹,咱們不如進林子去尋上一尋,找些槐葉槐花的,一會兒給你們做槐葉冷淘和槐花饅頭吃!”

一聽到吃的,禾雀嘴里自動生了津,連忙點頭如搗蒜,“好啊!好啊!”槐葉冷淘和槐花滿頭嗎?光是聽就很好吃的樣子。

他們今日來本就是有準備的,后頭的馬車里備了一套簡單的爐灶和廚具,本就是打算在山里做菜來吃的,這會兒若能再加些別樣的滋味,那就更好了呀!

她家姑娘喜歡做菜,不喜歡比賽騎馬,真是太好了呀!

主仆倆將馬兒拴到了道旁的樹干上,便是進了林子。

楚意弦的判斷沒有錯,走進林子沒幾步,便已經瞧見了一株槐樹,正是花開時節,那一串串雪白的花垂掛下來,散發出一股馨香。只這香味太過濃郁,便難免有些膩人了,處理一番,就是美味。

“禾雀,拿著!”順手便摘了一串花丟給禾雀,禾雀掂著那花就不客氣地吸起了里頭的槐花蜜來。

楚意弦沒好氣地睇她一眼,“后頭的可不許再吃了,否則一會兒做好了槐花饅頭沒你的份兒!”

禾雀忙道,“不吃了不吃了!”說著砸吧了一下嘴,將嘴角一撇道,“反正也不怎么甜!”

燕遲正躺在一塊大石頭上蒙頭睡覺,這山林間的空氣里飽含著草木的清新,沁人心脾。遮天蔽日的濃蔭將日頭隔絕在外頭,比起城中不動也是一身汗的悶熱,在這山野間真是再舒適沒有。

只是,他的清靜卻很快被人打擾了,他懶懶翻了個身,不堪其擾地皺起眉來,聽著那聲聲笑語,索性抬手捂住了耳朵。

可當那把有些熟悉的嗓音竄進耳中時,他陡然一個激靈,驀地便是睜開眼來,人也跟著彈起,這叫什么?冤家路窄嗎?

她倒是厲害,難不成在他身邊安插了眼線,居然這里也能跟來?

燕遲黑眸深處掠過一抹利光,驀地轉過頭去,映入眼簾的畫面卻是讓他驀地怔忪。

那確實是楚大姑娘沒錯。

她今日穿了一身翻領騎服,夏日薄軟的衣料貼服在身上,便將她的身姿勾勒得清清楚楚。她本就比一般的女孩子身量高些,那短擺之下顯出一雙長腿,顯得人更是高挑。

她站在一塊石頭上,正踮著腳尖去夠頭頂上那棵槐樹枝丫上垂下的槐花。

雪白的花串在她頭頂擠擠挨挨的垂下,陽光從花葉的間隙下篩落下來,化為道道閃著金光的絲線,籠在她身上,整個人好似罩在一層淡金色的光暈之中。

她正抻著小腰,那只玉白纖細如同蔥管,在陽光映襯之下,更恍若凝脂的手極力朝著那頭頂上的花串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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