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臨雪意遲

57 賞銀

索性也不為難自己了,自取了一本書在手里掂著,便歪在了臨窗大炕上。

今夜值夜的是結香,自來就不是個話多的,今夜更是,動作呼吸間都幾近無聲一般。

取了針線,就坐在邊兒上,一邊給她做一雙新鞋,一邊陪著她,只偶爾起身剪剪燈花,將燈燭挑得明些。

一主一仆就這么一躺一坐,沒有半聲言語,卻格外安閑一般。

一直就這樣,直到外間夜色熹微,聽到了隱隱的動靜,楚意弦目下閃閃,從沒有翻動過半頁的書冊中抬起眼來。

俄頃,石楠進得門來,行罷禮,便是低聲道,“剛才傳回來的消息,大爺已經帶著宮里的人往范記酒樓去了。”

楚意弦雖是回來了,卻特意留下了連清和孫濤在那兒,暗地里還讓石楓也守著,一有動靜,無論多晚都讓帶消息回來。

聽到這兒,楚意弦神色微微一松,“可知道是何人領頭?”

問罷,又覺得有些為難了人,于她而言,不過眼一閉一睜的工夫,于石楓他們而言卻是截然不同,這個時候的他們,都剛從邊遠之地來到燕京,還識不得幾個人,更何況是宮里來的人?

可沒成想,這回她卻是料錯了。聽了她這一問,石楠不過略作沉吟便是道,“聽大爺喚他‘高公公’,那個連清說若姑娘問起,就這么答,不過姑娘若是還想知道得更詳細,只怕還要容他兩日。”

楚意弦一愕,繼而恍然一笑,原來是他,這就難怪了。

“告訴他不用了。”高公公,還能是何人?自然就是崇明帝跟前最為得用的總管太監高廣云了。

既然是高公公親自出馬,那這件事自然是妥了。

楚意弦這會兒心緒已經徹底放松下來,嘴角的笑容真切了兩分,對正要領命轉身而去的石楠道,“再拿二十兩銀子給連清,就說他今日差事辦得好,賞他的。”

那二十兩銀子送到連清手中時已經是天光大亮的時候了。連清剛剛和孫濤回了他們在大將軍府的住處。

將石楠客客氣氣送走,連清轉身進屋,見孫濤捧著那銀錠子,正兩眼放光地打量著,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虎子哥,我不是在做夢吧?這真的是二十兩?”

在莊子上,他們一家子干農活,除開開銷,一年下來也就只有幾吊錢的結余,夠全家一年的嚼用。

這二十兩……于孫濤而言,當真已算得巨款了,從前他可是想也不敢想的。沒想到,他和虎子哥才進城幾日的光景,不但在府里吃好喝好,還轉眼就得了姑娘這么豐厚的賞賜。

以至于孫濤一夜沒睡,奔波這么許久的疲憊都盡數不見了似的,只覺腳好似踩在棉花上的飄飄然。

連清一貫沉穩的臉上也顯出兩分淡淡笑影兒來,“傻子,這就樂成這樣了?往后只要跟著姑娘好好做事,這樣的賞賜只會多,不會少。”

孫濤聽罷,用力點頭,虎子哥說得都對。

連清扯了扯嘴角,卻又很快端正神色道,“好了,趕快收拾好睡一會兒,睡醒了,下晌你便拿上五兩銀子,去買些饅頭……”

孫濤愣了,“買那么多饅頭做什么?”

“你覺得姑娘讓我們在日后要開的酒樓里做事,是為了什么?”連清對孫濤倒是耐心得很。

孫濤想了想,搖頭。在酒樓里做事,自然就是跑堂打雜這些的,還能是為了什么?可很顯然,虎子哥這么問了,便不是這么淺顯的意思。

連清嘆了一聲,“二狗,你需記著,姑娘待我們好,我們便要襯得上姑娘待我們好的價值。”

楚意弦也是差不多到了天亮才安心睡下。

下晌時醒來,聽說楚煜午后回來的,已是回房睡下了。

而那兩個莊子上來的小子怕是被姑娘的賞錢迷花了眼,居然買了兩籮筐的饅頭去了城南的乞丐堆里。

楚意弦聽罷,抿起紅唇微微一笑,眼底幽閃如浮光掠影,“銀子賞給了他們,他們愛怎么用都是他們說了算!隨他們去吧!”

禾雀卻是不服氣地撇嘴道,“不就是想在姑娘跟前討巧賣乖嗎?姑娘前腳讓人給慈幼院送了衣裳棉被去,他后腳就給乞丐送饅頭去了。看著挺老實的……其實心機可深吶,一肚子壞水兒!”

寧遠侯府中,燕遲正斜倚在一張椅子上,手里擺弄著一只西洋懷表,好似感興趣得很,就差沒有將之拆了開來看個究竟了。

末了,終于是移開了視線,卻是嘖嘖兩聲道,“你別說,這西洋人的東西就是奇妙……”

沒有聽見動靜,他這才記起今日是關山當值,抬起頭來便瞧見了一張與關河神似,卻絕對不會錯認的冰山臉。

一雙狹長的黑眸慵懶地半瞇起,“你方才說,宮里昨夜有些動靜?”

“是!高公公帶著一隊人馬出了宮,往金爵街的范記酒樓去了。”

“去了金爵街?”燕遲有那么一瞬的詫異,卻也只一瞬,便是拋了開來,“怕是陛下有什么事兒要高公公辦,告訴咱們的人警醒著些,若是被人發現,一個窺視宮闈的罪名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似笑非笑的語氣帶著絲絲冷意。

關山應道,“本來也不想拿這事兒來攪擾爺,可高公公出宮之前,楚大公子進了宮,后來,又隨著高公公一道出了宮,去了范記酒樓。”

“楚大公子?”燕遲這回的眉心攢了起來,“是楚意弦的兄長?”

關山一默,爺什么時候這么不講究了?居然直呼人姑娘的閨名?而且……爺什么時候知道人楚大姑娘的閨名的,他是不是不小心錯過了什么?

只不管心里如何的云翻雨覆,關山面上卻是看不出一星半點兒就是了。

“是。”平平板板一個字,再無其他。

燕遲本來還渾不在意的臉色陡然便是變了,想到楚意弦置在金爵街后街胡同的宅子,想到范記酒樓,想到楚煜和突然出宮去了范記酒樓的高公公,他抻了抻身子,“去查一查吧!”

“是。”關山并不怎么意外,轉身要走時,又略有些躊躇。

燕遲眉心一皺,關山平時甚為安靜沉穩,不像關河那般聒噪和八卦,可是吧,也有不好的時候,比如現在。

“想說什么就說,憋著能憋出個屁來?”燕小侯爺在軍營里混過幾年,那些兵油子嘴里的葷話和粗話他可一點兒不落,都學得熟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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