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臨雪意遲

66 跪下

在禪院中略作休整,像楚曼音所說的,略略整理了一下妝容,姐妹倆這才往大殿去。

剛走到半路便遇上了婁京墨和張六郎,燕遲沒有同他們一路。

就昭陽長公主方才打量她的眼神,眼下,他們說不得已經下山去了。

昭陽長公主有多么寶貝燕遲這個獨子,楚意弦再清楚不過,前生昭陽長公主處處看她不順眼,今世……說不得她們之間還是沒有緣分。

一道結伴去了大雄寶殿拜了佛,燒了香,添了厚厚的香油錢,幾人又去放生池邊放了生,結香回來了。

楚意弦推說要去恭房,便帶著結香一道去了。

結香上前扶著楚意弦的手,主仆倆靠得極近,四下無人時,結香便是低聲道,“奴婢追了過去,沒有瞧見人。不過私下里問了問知客僧,今日昭陽長公主來了,雖然沒有刻意清場,但一般香客都不會往這邊來。姑娘說的,穿墨綠色忍冬斕邊十二幅湘裙的姑娘倒是有個小沙彌有印象,說是像住在山對面明月庵的女居士。”

“女居士?”楚意弦的眉皺了起來。

“那小沙彌說了,那女居士長得挺漂亮,而且很和善,雖然年輕卻很是信佛,常抄了佛經送到這里來供奉。曾給過他糖吃,他記得很是清楚,那日那女居士便是穿了一條墨綠色忍冬斕邊的十二幅湘裙。”

“奴婢便又去問了知客僧。他也識得小沙彌說的女居士,倒也憶起那女居士確實來過,穿的什么衣裙是記不住了,但卻是聽說長公主在寺中后便走了的,按理不該出現在寺中。”

楚意弦一雙眉已經緊擰起來,面沉如水,“回去后讓石楠和石楓去一趟明月庵,將這個女居士給我找出來。”話雖如此,但楚意弦有預感,那個人說不得已是不在那兒了。

“姑娘……”結香語調里帶了一分遲疑,“方才奴婢去打探事兒的時候,無意中還聽見了一樁事兒。”

“阿嚏!”此時,燕遲已經身處下山的馬車之中,他本來是不怎么樂意坐馬車的,可昭陽長公主發了話,他只得跟著坐了上來。

馬車才晃晃悠悠走了沒一會兒,他鼻尖一癢,猝不及防就是打了一記噴嚏。

掏出帕子捂住發癢的鼻頭,燕遲一雙眼里閃過一抹震驚,這都多久沒有泛過這毛病了,難不成又有人在罵他?誰?

想到今日發生的事兒,他一雙眼沉凝下來。

對面坐著的昭陽長公主也正皺眉看著他,一臉的關切,“這是怎么了?莫不是著涼了?”

“母親放心,兒子身子硬朗著,不礙事的。”燕遲放下帕子,端正了身形,微微笑起,頰邊隱隱現出一個小小的酒窩。

“你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這一輩子我都放不下心來。要我說,你便隨我去長公主府住,時時看顧著你,我也能安心些。”

“母親莫說這話了。”燕遲雖是笑著,眼底卻幽沉了兩分。

像是想到了什么,昭陽長公主臉色也拉沉下來,母子之間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昭陽長公主目下輕輕閃動,勾起笑來,似是不經意地問道,“對了,方才瞧見你和一位有些眼生的姑娘在說話,問了才知道是楚大將軍的千金,看樣子你們還是識得的?母親倒是不曾知曉。”

提到楚意弦,燕遲臉上的笑容斂了斂,“兒子與楚大姑娘不過有過幾面之緣罷了,識是識得,但委實不熟。倒是與楚大姑娘的表兄婁家三爺甚為投契,偶爾會相約一道玩耍。”

“是這樣……”昭陽長公主微微笑著,轉眼便是將這事兒拋下,問起了其他,“再過些時日便是你的生辰了,這可是你及冠的大日子,這回母親可得給你好好操辦,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楚意弦他們卻是在靈濟寺中用了午膳之后才起身下山的。

許是心誠則靈,有了佛祖加持,楚意弦上山時還有些煩亂的心緒倒是平穩了不少。

在府門前下了馬車,剛好撞見楚煜親自送了一位公公出門來,他們忙一道弓身相送,待著將人送走,楚煜直起身來,笑著對楚意弦姐妹倆道,“我讓孫嬤嬤去請了燕京城最有名的繡莊和珠寶鋪子上門,明日你們姐妹倆好好做幾身衣裳和頭面首飾,過兩日咱們一道進宮,赴七夕宮宴。”

楚意弦恍然,范記酒樓中的東西被高公公帶的人悄無聲息地運走了,運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可坊間沒有半點兒傳聞。

不過旁人不知,崇明帝卻也不能裝傻,這便是投桃報李來了。

楚家兩個未嫁的女兒此時進京來,為的是什么,崇明帝和京城中各家權貴心中都有所猜測,眼下不過是因著楚家無可以做主的女眷在京中,所以暫且沒什么動靜罷了。

等到入了宮,露了臉,那就另當別論了。

按理楚曼音是沒有資格入宮的,這么一來,便是給楚家臉面,難怪楚煜高興。

楚意弦也笑著道,“這回進宮說不得能見著未來嫂嫂吧?大哥放心,我定會幫你好好看看的,回頭來與大哥仔細說一說。”

楚煜的臉色卻一瞬間沉凝下來,虎著臉瞪她一眼道,“一個姑娘家的怎么什么話都往外說,不害臊。”

楚意弦不怵他,又呵呵笑著鬧了幾句,這才回了流霜院。

一進院子,她臉上的笑容便是淡了下來。

禾雀跟著進了屋,三兩步沖到楚意弦跟前,撲通一聲便是跪了下來,“姑娘,奴婢錯了。”

楚意弦進了屋便坐在了椅上,結香已經奉了一杯茶上來,她只是端在手里,也沒有喝。

聞言,眼皮都沒有撩上一下,只是半垂著眼,輕輕用茶碗蓋撇著茶湯面上的沫子,語調淡淡地道,“先說說,錯在哪兒了?”

禾雀眼圈兒紅腫得厲害,想是哭了一路了,這會兒抬眼看著楚意弦,眼里還是滿滿的委屈,“奴婢不該對燕小侯爺那般說話,奴婢知道,燕小侯爺是姑娘放在心尖兒上的人。可正是因為這樣,奴婢看著姑娘對燕小侯爺那般好,他卻不識好歹,反倒那樣對姑娘,奴婢這才一時氣不過……”

“啪!”的一聲,楚意弦手里的茶碗蓋重重蓋回了茶碗之上。

禾雀越來越理直氣壯的話語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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