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臨雪意遲

67 處置

禾雀亦被嚇得瑟縮了一下,驚得抬起的雙眼迎向楚意弦一雙深幽淡漠的眼睛,嘴唇微微哆嗦著,“姑娘……”

楚意弦一雙眼睛很是清澈,可卻又讓人看不透,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讓禾雀不自覺地垂下了眼去,姑娘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這一刻的姑娘更是陌生至極,卻讓她不由得有些發怵。

“看來……你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了何處。”良久,楚意弦終于開了口,語調淡漠,沒有半分起伏。

“禾雀,我往日里對你太過縱容,看來是養大了你的膽子,反倒是要害了你,我這小廟怕是再容不得你這尊大佛了……”

“姑娘……”聽到這里,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禾雀終于是嚇住了,眼里的淚簌簌而下道,“姑娘,禾雀錯了,禾雀真的知道錯了,你不能不要禾雀啊!禾雀從小就跟著姑娘,這一輩子,哪怕是死也是要死在姑娘身邊的,禾雀哪兒也不去。禾雀……除了姑娘身邊,也沒有地方可去啊……”

小姑娘真是被嚇住了,往日里的爽利潑辣全不見了蹤影,哭得那叫一個可憐,說出口的話都是語無倫次,更是砰砰兩個響頭直磕在地上。

楚意弦眸子黯了黯,別過眼不再看她,“你若要留下,卻不能就這般留下。回去好好想想吧,想通了我再看你的表現,決定你是去還是留。”

禾雀張了張嘴,望著楚意弦還是想說些什么,楚意弦一雙眼卻只是漠然將她望著,沉聲道,“下去吧!”

語調雖淡漠,卻帶著兩分不容置喙的威勢。

禾雀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垂下頭去,弱弱應了一聲“是”,這才蹣跚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躊躇了又躊躇,磨蹭了又磨蹭,最終也沒有聽見楚意弦改變主意,她這才死心了似的,走了出去。

腳步聲慢慢遠了,楚意弦長舒了一口氣,將手里的茶碗放回手邊的方幾上,一只手按揉上悶痛的額角,無力地閉了閉眼睛。

不知坐了多久,突然聽見了關窗的聲音,她這才睜開眼來。

結香站在窗邊,回過頭來朝她福身,“本來不想打擾了姑娘,可外頭好像快要下雨了。”

楚意弦的目光穿透綠窗紗望向外頭,果真瞧見不知何時天色竟已是暗了下來,天際墨色翻滾,一副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樣子。

楚意弦抬手指了指一旁的錦杌,對結香道,“過來坐!”

結香倒也沒有遲疑,低低應了一聲,便是走了過來坐下。

楚意弦沒有看她,仍是抬眼透過窗紗望著外頭恍若已經入夜了的天色,已是吹起風來,樹影搖晃,恍若群魔亂舞。

“結香可覺得我對禾雀太過小題大做?”

“禾雀心里姑娘是第一位,她的忠心無人可以質疑。只是她與姑娘從小一起長大,姑娘寬縱,將她當成了姐妹,而非下人,久而久之,她也失了分寸。在定州時,規矩沒有那么大,還不怎么覺得。可如今入了京城,她身為姑娘的貼身侍婢,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姑娘,甚至是大將軍府的顏面。一個行差踏錯,于她說不得便是滅頂之災。就是于姑娘,于大將軍府,說不得也是禍端。千里之堤潰于蟻穴,姑娘防患于未然,如何能是小題大做?總不能等到真闖出了大禍才來亡羊補牢得好。”

楚意弦低低笑了起來,“結香說的是,可笑我竟沒有你想得通透。”

“姑娘不是不明白,不過是不忍罷了。”

楚意弦一哂,可不是嗎?看著禾雀,她總是想起最艱難的時候,她的身邊只剩了禾雀一個。楚府一朝敗落,家破人亡,寧遠侯府被查封,燕遲下了獄。昭陽長公主臥病在床,又要忙著為燕遲奔走,心里更是恨極了她,根本沒有顧及她。

她一個深閨中,且身體羸弱的婦人,竟是連養活自己也是難。

是禾雀,從小也是嬌生慣養的禾雀去做零活,做苦工,養活她。

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風霜與苦楚便奪走了她臉上燦爛的笑容。

再醒來,見到從前無憂無慮的禾雀,楚意弦的心里便止不住的心軟。比起記憶里那個臉上只剩了苦色,渾身上下都沾染了風霜,暮氣沉沉的禾雀,她自然更喜歡年少時恣意爽利,無法無天的禾雀,更想留住那樣的她。

可卻忘了,這樣的寬縱,卻有可能害了她。

楚意弦嘆了一聲,抬起手輕輕揮了揮。

結香起身福了福,打起簾子出了屋去。

“轟隆隆”天際雷聲隱隱,一道閃電扯裂了黑沉的天幕,嘩啦啦,雨,下了起來。

“爺……”關河帶著兩分小心翼翼的嗓音響在耳畔,將一本書冊蓋在臉上,正仰躺在矮榻上的燕遲聽得一陣火起,抄起臉上蓋著的那本書,不用睜眼就很是準確地朝著關河面上砸去,“滾!”

關河利落地閃身躲過,將那書冊抄在手中,笑著對上燕遲一雙滿是不耐的黑眸,“爺莫惱,屬下不是來請你用膳或是讓你量身的,是徐嬤嬤來了,奉了長公主殿下的命,請您過府。”

沒有料到居然是為了這個,燕遲眉心狐疑地一攢。

這幾日他脾氣暴躁得很,畢竟沒有吃過一頓飽飯,這讓已經嘗過吃飽肚子是什么滋味的燕小侯爺越發沒有辦法忍受。

加之各種各樣的緣由,心里的煩躁,一日盛過一日,偏宮里還有搞什么七夕夜宴,母親又特意交代讓他一定要出席,還找了人來給他量體裁衣,他心情能好才怪。

這會兒母親找他過府,莫不是因為聽說了他將那兩個裁縫都給攆走了的事兒?

不過,徐嬤嬤親自來的,怕是推脫不得,只能去一趟了。

燕遲到了長公主府時,所見卻有些出乎意料。

長公主府中有客,卻不是尋常的客,客有幾人,卻都是光頭。

當中還有兩個挺眼熟的。

坐著的那一個,一身淄衣,卻身披袈裟,手里繞著一串奇楠沉香,一看便是一百八十顆大小勻稱的佛珠,須發雪白,神態平和,正是靈濟寺的主持方丈,慧覺大師。

而另一個眼熟的,卻是一個胖和尚,可不就是那日說他眉間晦云集聚,恐有大禍的解簽和尚嗎?

燕遲擰眉看了過去,那和尚與他的目光一觸,卻是急急垂下眼去,避開了他的視線,臉上的神色居然很是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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