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臨雪意遲

107 咒罵

拜他家祖父和父親所賜,燕遲身上莫名多了個燕山左衛總旗的軍職,不只這回要幫著擔負秋狝守衛之責,就是過后,若不卸下這軍職,身上也是要加了一重枷鎖。

想借由這樣就讓他縛住手腳,乖乖去軍營點卯?做夢呢吧?

偏偏這一回,不只陛下,就是太后娘娘也與他們商量好了似的,對他又哄又求的,他只得乖乖來了今日議事的金吾衛。

楚大將軍官職為金吾大將軍,雖然沒有直接管轄金吾衛,可他兒子楚煜回了京中,卻和燕遲一般,被臨時授予了金吾前衛指揮僉事的官職,暫領半衛事宜,全權負責此次秋狝守衛。

燕遲望著上座正肅著一張臉聽著將領們說著秋狝帝駕行經路線和守衛安排的楚煜,心思早已飄到了別處。

仔細看,楚大公子與楚意弦眉眼間也有些相像,可氣質卻是截然不同,楚大公子端方持重,不像某人魅色天成,勾魂攝魄……想到什么,燕遲黯下眸色,神情染上兩分不忿。

“燕小侯爺?”邊上人小心翼翼喚了一聲。

他醒過神來,抬眼一看,見著滿帳的人都是神情各異地將他望著,坐于主位的楚煜亦然。

“小侯爺可有什么想法?”

“沒什么想法。我本來就是來湊個數的,各位當我不存在,有什么事兒你們商量著辦就是了,左右我也不懂,所以別問我!”燕遲半點兒遮掩也沒有,直截了當道。

連不懂湊數也能這般理直氣壯的,尷尬的反倒成了那些問話的人。不過……燕山左衛相當于是軍中的翰林院,雖然面前這一位一進去就是空降一個總旗的職務,當中眼紅的可不少,可誰讓人家投了個好胎呢?當今陛下是他親舅,太后是他親外祖母,人家的祖父和父親也是手握重兵,這可不是羨慕就羨慕得來的啊!

早前那人咳咳了兩聲,沒話說了。

正巧,事情也商量得差不多了,楚煜默了一瞬,讓大伙兒先且散了,按著早前商量好的先行下去安排。

滿帳的將領皆是抱拳應聲,便各自轉身走出軍帳。

燕遲慢吞吞站起身,狠狠地伸了一個懶腰,這才站直了身子,神色舒緩了兩分,口中低喃道,“總算結束了!廢話真多,累死小爺了!”

那音量卻沒有降低多少,至少足夠耳聰目明內力佳的楚煜聽個清清楚楚,當下,一個眼神便是瞥了過來,“燕小侯爺那日在馬場之上英姿不凡,想必騎射功夫、兵法要略也是不差,不如你我相約,有空之時比上一比?”

燕遲回以一聲笑著的“呵呵”,“楚大人謬贊了,只是不好意思得很,我這個人吧,吃喝玩樂樣樣在行,可惜正事兒一概不會。你說的騎射功夫,兵法要略什么的,它認識小爺我,小爺我不認識它,只得讓楚大人失望了。”

旁人喚楚煜,大多數都喚一聲“楚少將軍”或是“楚大公子”,如今他在金吾衛中任了指揮僉事,燕遲這一聲“楚大人”倒也當得起。

只是,那些話,楚煜卻聽得不那么舒心罷了,當下便是皺了眉。

“爺!”正在這時,一個小廝卻是笑著揭簾入了帳中,手里還拎著一個大大的食盒。“知道今日爺有軍務在身,怕是沒有空回府用午膳,所以大姑娘特意打發小的來給您送吃的。今日大姑娘親自下廚,還做了爺你最喜歡吃的梅菜扣肉和銀芽雞絲,爺快些來趁熱吃。”

楚煜眼一瞇,脧了燕遲一眼,倏然笑了,“阿弦真是貼心!燕小侯爺,你還沒有吃吧?要不要一道用一些?”

燕遲心底云翻雨覆,面上卻半點兒不顯,聽著這話也是倏然一扯嘴角,斜斜一笑道,“不用了!我沒有楚大人貴人事忙,既然這該商量的都商量完了,楚大人方才也沒有給我安排什么任務,我便不杵在這兒礙事兒了,就先告辭了。”

說話時,已是拱手朝著楚煜一揖,抬起頭時,斜眼脧了那個食盒一記,即便一個字沒有說,楚煜卻分明看懂了那意思。

不就是說他沒有事兒做,眼下出了軍營,這午膳嘛哪里吃不得?這滿燕京城,多的是酒樓食肆,他燕小侯爺不差這一口。

眼看著燕遲頭也不回走出了軍帳,楚煜突然覺得他妹妹的好手藝也突然不香了起來。不!他想岔了!不能將他供起來就了事了,得給他找事兒做,數不清做不完,做不做卻都不會影響大局的雜事兒。

是的,今日就罷了!明日,明日起定要讓燕小侯爺和他一般,扎根在軍營之中不可。

楚煜手里掂著一塊夾肉燒餅,一邊狠狠地啃著,如同嚼仇人肉一般地嚼著,一邊恨恨地想道。

燕遲從楚煜帳中離開之后,面上的笑容亦是瞬時消失不見,步履邁得既重且急,好似恨不得將所經過的道兒都踩得陷下去的架勢,即便如此,到了軍營門口時,他胸臆間的悶氣非但沒有消散,反倒越積越濃似的。他終于停了停步,兩手叉在腰間,原地轉了兩個圈兒,還是沒什么效用。

忍了又忍,到底忍無可忍。

“忘恩負義!”他罵了。

正牽著馬走過來的關河腳底險些打滑,爺在說誰呢?爺總不能又知道他昨日悄悄去了天下第一樓,狠吃了一頓吧?可他嘴很緊啊,除了順口提了一句爺今日會來金吾衛,其他的一概沒說。難道就這么一句也惹出了亂子?

關河猶豫著邁開了步子,不行,他得解釋,不能讓爺誤會了他的一片忠心。若是爺還是氣,好歹得給他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燕遲磨了磨牙,又罵了,“始亂終棄。”

剛邁開步子的關河這回徹底打滑了,“啪”一聲好不狼狽地摔在地上了。始亂終棄?他真的冤枉啊!早前為了食盒的事兒跟珍珠姐姐套了幾回近乎,誰知道珍珠姐姐居然對他動了心思,可他對她沒意思,自然只能明確拒絕了。

這……這不算始亂終棄吧?說到底,他也是為了爺才欠了這么一樁桃花債啊!總不能他不喜歡還要逼著他娶吧?不要啊!純情小伙兒關河快哭了!

“阿嚏!”

“阿嚏!”

坐在馬車內的楚意弦卻是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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