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臨雪意遲

178 真假

密室內,是一間刑室。里面陳列著各色刑具,應有盡有,加之這兒處于暗室幽閉,本就透著兩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寒之意。

遑論此刻那刑室之中尚有血腥味兒未曾散去,一旁的刑架上,新舊血跡疊加,泛出一種詭異的顏色,讓人望之怵然。

燕遲斜倚在一張圈椅中,手撐著額頭,修長的手指按揉著一夜未眠,加之心緒煩亂而有些酸疼的額角,眉心緊鎖著,聽得動靜,眼也沒睜便是問道,“看著人進去了?”

“爺放心,屬下親眼瞧著人進了宮門,有咱們的人看著,晾他也不敢耍什么心眼兒!”關河語調自信得很,只差沒有拍著胸脯保證了。

燕遲終于睜開眼來,眉宇卻并未舒展,一雙寒湛湛的黑眸幽幽凝著那處刑架,好似凝著不久前還被吊在刑架上的那個人。

“他方才說的話,你可信?”須臾,燕遲開了口,語調幽幽帶著兩分飄忽的不真實感。

關河一愣,“爺可是懷疑他說謊?”可下一瞬他卻是斷然道,“這不可能,咱們的刑訊手段爺該清楚,而且他剛才那樣,如何還敢說謊?還有,他身上咱們可是留了后招的,他不想要命了?”

“不是他,或許這就是他知道的。”燕遲也不信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不過,不代表旁人不會。

“爺的意思是不信皇后娘娘讓她盯梢楚大姑娘和爺,只是因為王十六娘?”關河也不是蠢的,燕遲開了個頭,他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又能因為什么呢?”

燕遲沒有說話,只斂下一雙眸子,遮蔽了眼底的思緒。是啊,能因為什么?按理,王皇后一介深宮婦人,她的獨子又還年幼,無論是寧遠侯府還是金吾大將軍府于她而言,都沒有利益沖突,她若是個聰明的,應該與他們交好,而不是交惡。

難道真的是他多想了?就是因為王十六娘而已?

可是,燕遲還是覺得不對,莫說王十六娘又沒有鬧到非他不嫁的地步,就算真是那樣,王皇后會為了侄女,這般大動干戈?

不過那人也沒有那個膽子敢冒王皇后的名諱。

“爺,你還是別多想了,要我說,定然不是什么大事,否則皇后娘娘大可像旁人一樣派個死士,而不是派這么一個耐不住刑訊,又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來。”關河寬燕遲的心。

事實上,他們昨日布了局,鋪了網,一抓抓了一雙。只當中一個,如關山所言,剛剛抓住不等審訊,便咬破了事先藏在齒間的毒囊,自盡而亡。另外一個,經不住審訊,招了一些東西,卻都只是些無關緊要的,說是王皇后為了自家侄女的兒女情長,使的一個昏招。

“那人身上的痕跡瞞不了人,這會兒想必皇后娘娘已經知道了,不會懷恨在心吧?”關河心有隱憂,可偏偏既然審出了是王皇后的人,還不好不放。

燕遲眼底風起云聚,腦中思緒飛轉。昨夜那兩人,到底是不是一伙兒的?看著倒像是不是,但會不會是故布迷障?若果真不是一伙兒的,那另外一人又是什么來歷?那個自稱是王皇后的人,被差遣來只為盯梢他和楚意弦的,透露出來的那些,會不會恰恰好就是王皇后想要讓他知道,并且相信的?

如關河所言,那個人挨不住刑訊,王皇后難道不知?還是王皇后果真當他只是個一無是處的紈绔,根本察覺不到別人盯梢,或者即便察覺了,也沒有那個本事將人拿住?可是,他卻是個無法無天的主兒,一旦讓他察覺出半點兒端倪,他就算沒那個本事自己將人拿住,他也會不顧顏面將事情鬧得人盡皆知。他后頭還站著寧遠侯、老侯爺,甚至是陛下,他們隨便哪一個不會出來一管這事兒?他一旦將事情捅破,她就不怕無法收場?

王皇后入宮十幾載,一直長盛不衰,可絕非這樣沒有心機頭腦之人。眼下事態的發展即便她不能全盤掌控,她也不可能沒有料到。

那么問題來了。如果眼下的局面王皇后早就料到了,那么她扯了這么一個謊,哪怕讓人覺得她行事荒唐也要藏住的,那個盯梢他們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想到這兒,燕遲再也坐不住了,騰地起身,便是大步朝外走。

關河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愣,忙道,“爺這是要去哪兒?”

“我還是去問問楚意弦!”越想越有些不安,倒還不如索性問個清楚明白,她有沒有什么事兒瞞著他?這事兒還大到能引起王皇后的忌憚!

“可是爺......”關河在他要走出暗室的前一刻,干巴巴賠笑道,“你方才不是讓關山帶話給楚大姑娘說,你有軍務在身,要離京幾日嗎?”

燕遲的腳步僵在了暗室門口,一張俊容更是跟著發僵。是了,他想起來了。昨夜因著那兩個被抓的,一個死了,一個招出的居然是王皇后,他覺得茲事體大,更怕楚意弦知道后會一時沉不住氣,做出什么事兒來,沒有多費什么思慮便決定將事情瞞下來。

偏偏她昨夜專門鄭重其事地交代過,讓他審出結果后便要告知于她,而他,偏偏還一時色迷心竅,就應下了。

應下就應下吧,那個姑娘骨子里很是執拗,他若一直不給回話,她就不會安心,說不得還會找上門來問他。

有了前頭色令智昏的前車之鑒,他可沒有信心對著她能半點兒不露痕跡。那姑娘,可不是隨意就能糊弄的。

他思慮片刻,便決定藏一半說一半,并為了萬無一失,索性“離開”幾日,便也不用面對她了。

讓關山跟她說的,本也是事實,她不可能察覺出端倪,等到他“回來”時,這事便也該過去了。

設想得甚好,誰知他自己一時大意,倒差點兒自己給自己漏了餡兒。

“爺?”關河小心瞄著他青一陣白一陣很是難看的臉色,“咱還去嗎?”您這在門口堵著,到底是走還是不走啊?

燕遲額角的青筋蹦跶得那叫一個歡實啊,回頭一記眼風如刀,銳利冰冷地刮向關河,“去?我人都不在京城了,還怎么去?”那個丫頭可不是個省油的燈,若是被她知道他又騙了她,那她指不定得怎么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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