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時,太后轉頭望向窗外,看了看天色,“這個時辰,聘禮應該已經送到了吧?不知楚府那頭可結束了嗎?”
昭陽長公主跟著她也轉頭看了看天色,卻是笑著道,“這個兒臣可不曉得,兒臣清早便入了宮,不耐煩管那些。”
知女莫若母,太后緊了緊她的手,笑著道,“你就在哀家面前嘴硬吧,當哀家不知道你似的。不過是嘴上逞強罷了,這心里怎么想的,你知,哀家也知。”
昭陽長公主抿嘴笑,沒有言語,一貫孤高的眸色中也透進了滿滿的歡悅。
太后抓著她的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便是笑了起來,見滿殿的人都望著她,她這才稍斂了笑,道,“哀家只是突然想起了楚懷洲剛進宮那會兒,真真就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見著了哀家,居然還是一口一個伯母的,后來娶了媳婦兒才被婁氏逼著改了口,懂了這君臣之別,卻少了當初的諸多樂趣。不過,這個小子倒是個有福的,婁氏除了出身差些,別的真是沒話說,生的幾個孩子也都優秀得很。這些年只有最小的那個孩子在京里,到底冷清了些,如今倒好,老老小小都回來了,這丫頭還要嫁進咱們家來,往后真是親上加親了!只是哀家啊,當初可是做夢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跟楚懷洲那渾小子做了親家……”說到這兒,太后居然又笑了起來,當真心情甚好啊!
底下王皇后卻是聽得目下暗閃,什么親家……今日納采的那位可是姓燕的,只是您的“外孫”而已。
只這話,王皇后只在心里過了一圈兒,不會說出口,更不會在她那張端莊溫婉,無懈可擊的笑顏上露出分毫來。
太后的笑,卻點點消逸,仍是緊抓著昭陽長公主的手不放,嘆了一聲道,“將婚期定得近些,哀家只盼著這不中用的身子能爭氣些,能見著遲哥兒的孩子,抱上一抱,哀家也就能瞑目了……”
半句未提蕭家的這些孫兒們,好在王皇后和眾妃嬪們都早已習慣了的,并沒有人露出半分異色。
反倒紛紛開始寬慰起了太后。
“母后說什么話呢,母后洪福齊天,如今過了這個坎兒,往后只有否極泰來的。”
“是啊,太后好好保重自己,莫說見著燕小侯爺的孩兒了,就是要見這孫兒也是使得的……”
“可不是嗎?太后娘娘只需放寬心,好好養著便是。小侯爺自來是個孝順的,這成了親定會好好努力,早些讓太后抱上曾孫兒……”
不管真心還是假意,這一句句的話說來都是太后愛聽的,太后迭聲應著好,笑容躍然臉上……
正在滿殿熱鬧時,王皇后的掌事宮女如意卻是悄悄進得殿來,走到王皇后身邊,低語了兩句。
王皇后臉上的笑容登時一僵,下一瞬抬頭見眾嬪妃都圍在太后身邊,正說得熱鬧,她便是起了身,帶著如意快步出了殿去……
昭陽長公主抬眼往她背影看去,卻見她步履匆忙,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兒,方才瞧著,皇后的臉色有些不好呢……
過了一會兒,太后抬起眼來,這才瞧見王皇后居然不在了,便隨口問了一聲,才聽宮人回道,“方才王家的人來報說,今日王夫人突然病了,病得有些厲害,家里人都慌了,所以報到了皇后娘娘這里來,皇后娘娘說去看看,只是不想擾了太后娘娘的雅興,便悄悄走了,說是回來再向太后娘娘告罪!”
太后卻是一哂道,“這王夫人近來身子是真不好啊,我記著去年秋上有一回,也是病得厲害,皇后也是忙不迭去看了的!這人啊,身子一不爽利,再有天大的福,也是享不了的……”
眾人自然是齊聲附和,再沒有去多問王皇后的事兒。
王皇后自離了壽安宮后,卻是回鳳藻宮換了一身衣裳之后,便是匆匆出了宮。
馬車直接進了王家大宅,王皇后到得內院才下了馬車,此時已是面沉如水,徑自進了正院。
“娘娘,您來了!”有人快步迎上前來,卻是傳說此時應該病重在床的王夫人。
王皇后卻理也未理她,越過王夫人便是往內室而去,剛走到與內室相隔的隔扇處,便已聽得室內傳出的哭嚷聲,“你們救我作甚?倒還不如讓我就這樣死了干凈……讓我死了,也好眼不見為凈……”
緊接著便又是丫鬟們的攔阻和勸慰聲。
王夫人過來時便瞧見王皇后一張冷若冰霜的麗顏,自然也聽到了里頭的吵嚷之聲,嘴角翕張著,掛上了討好的笑容,正待說什么,王皇后卻連這個機會也不給她,徑自推開隔扇便是走了進去。
內室里,一身單薄的寢衣,赤足踩在地上的王笙披頭散發,正和幾個丫鬟拉扯,王皇后上前去,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往那兒一立,她身后如意輕咳了一聲,那些丫鬟們與王笙都是一寂,神色僵硬地望了過來。
王皇后面沉如水,只是袖著雙手立在那兒,那種常年處于上位的威勢便是將室內的空氣都好似凍結了一般。
那些丫鬟,包括王笙都是束手束腳往那兒一站,四下里靜得落針可聞。
如意皺眉哼一聲道,“還在這兒杵著作甚?還不退下去?”
那些個丫鬟再不敢多言,僵硬著身子屈膝福了禮,轉頭紛紛退了出去。
如意也是干脆地跟著一屈膝,亦退了出去,臨走時還將隔扇也順手拉上了,房內就只剩下了王皇后與王笙這對姑侄。
王笙低下頭沒有言語,白著嘴臉將左手背到了身后,王皇后望著她,面色終究是一軟,嘆了一聲走上前去,對著王笙一招手道,“來!過來和姑母坐會兒。”
言語時,她已經走到了臨窗的那張羅漢榻邊坐了下來。
王笙遲疑著,過了片刻才磨磨蹭蹭地也走了過去,斜簽著身子坐了下來。
王皇后卻已是將她藏在身后的那只左手捉住,小心翼翼卻又不會讓她掙脫的力道,將那只左手拿到了眼前來。
見著那只如雪賽霜的玉腕上此時一圈圈纏著厚厚的白紗,隱隱透出幾許嫣紅的血漬,王皇后眼里浮現兩抹稀薄的情緒,她隱忍著,開口時嗓音一樣的動聽,“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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