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燕京城南的貧民區中,卻爆出了天花。
緊接著還有好幾個地方也都爆了出來。
卻沒有想到,五城兵馬司反應迅速,竟是很快將可疑犯病的人都圈在了一處,太醫院也立刻著手開始救治。
聽到天花這個讓人膽寒的名字,燕京城中人自然免不了人心惶惶,只是見這回朝廷這般得力,處理起來井井有條,這惶惶到底還未完全失控。
尤其是在數日之后,不見這天花蔓延開來,好像得到了控制,這人心漸漸安定下來,百姓間對朝廷的信任,對崇明帝的推崇空前高漲起來。
蕭韻聽罷,便是冷笑了一聲,蕭躍更是忍不住哼道,“這狗皇帝倒是懂得見縫插針,我們苦心孤詣,到最后居然為他作了嫁衣。最可惡是楚家,這個時候了,居然還來做這個絆腳石。”
起初城南第一個染了天花之人爆出來時,五城兵馬司和太醫院的反應之迅速便讓蕭韻起了疑,所以私底下讓人查了查,這才知道居然是楚家上了折子,將楚意弦被人暗害之事事無巨細在密折中稟報給了崇明帝,并以很是忠心憂慮的口吻說道,擔心有人借題發揮,對朝廷,對陛下不利,還望陛下能夠有所防備。
楚家,若非愚忠,便是當真深諳崇明帝的心思,將她好好的一盤棋,就這樣攪亂了。
不過……“沒關系!咱們不還有后招嗎?”
燕京城爆出天花的第三日,有一位衣衫襤褸的婦人突然暈倒在了宮門前,在宮門處的守衛將刀架上她的脖子前,她暈了過去,卻張口便道,她為皇后娘娘辦事,如今事情辦妥了,皇后娘娘卻要殺人滅口。
當時不知為何有不少的人緊跟在這個婦人的身后,正好都聽到了這些話,只那個婦人暈過去前,那些守衛卻都不約而同地捂著口鼻往后頭一竄,躲了開來。
離得近,眼力好些的人便是瞧見了那婦人臉上居然有結痂的疤痕,卻分明是天花留下的痕跡。
一個患過天花又痊愈的婦人,說她為皇后娘娘辦事……辦得什么事?偏偏在這么巧的時候……不得不令人浮想聯翩啊!
只是,那個婦人最后被帶了下去,帶到了何處沒有人知道,是不是誣告也沒了下文。
可燕京城中,有些關于王皇后的傳言,卻是不脛而走,愈演愈烈。
燕京城沒有因著天花亂起來,這些消息也只敢在暗地里悄悄傳播,卻好似細細的暗涌,在看似平靜的水面下悄悄醞釀翻騰,不知何時,一陣風起,就能驚起滔天巨浪!
這些京城中的云翻雨覆楚意弦卻是全然不知,也再顧及不了。連著數日,她都在寒與熱的反復交替中煎熬著,一日里有大半的時間都是昏睡著,神志不清。
偶爾清醒時,她甚至想過,太難受了,就這樣放棄了也不錯。
可每每那個時候,她卻又能隱隱聽見婁氏、楚煜、結香她們隔著門窗,帶著哭音喊她的名字,她又覺得不甘心。
她重來一回,就是要彌補前世的遺憾。她還沒有看著他們家走出與前世截然不同的路,還沒有給結香她們找到歸宿,還沒有嫁給燕遲呢……她怎么能就這么死了呢?她自然不能死!
可不甘心又如何呢?她的身子一會兒好似被架在火上烤,一會兒又好似被浸在冰水之中,寒意直透骨頭縫兒里,混沌之中,她好似墜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似夢境,卻又更好似傳說中的地獄,身不由己。
迷迷糊糊中,她好似聽到了吵嚷聲,當中有一個聲音格外的熟悉,帶著難忍的痛從時空的盡頭傳來,將這重重的迷霧穿透,抵達耳畔。
“......既然是最后一個法子,總得試上一試!阿弦最重情,她不可能輕易舍下我們大家,我信她,定能挺過去!”
是燕遲!他回來了?
楚意弦皺著眉,在夢境邊緣掙扎起來。不!他不該在這個時候回來,更萬萬不能出現在此時此地。
楚意弦在迷夢中輾轉,卻遲遲不能醒轉。恍惚中,她被人扶坐起來,好似被攬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之中,明明被寒熱交加熬壞了的嗅覺好似也恢復了,鼻翼間能夠聞見那縷熟悉的,帶著青松爽息的淡淡奇楠香,還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讓人依戀,讓她鼻端不自覺地便是發酸。
只下一刻,隨著冰冷的瓷勺抵住了唇瓣,一股帶著辛辣和濃苦的味道竄進了唇間,她下意識地便是抬起舌頭去抵抗。
“阿弦!乖乖咽下去!喝了藥,這病便好了!”耳邊是熟悉的嗓音,帶著滿滿的疼惜和哄勸,讓她抬起的舌頭微微一僵,而后又松緩下去,艱難地蠕動唇舌,將那難喝的藥湯咽了下去。
“喝下去了!”邊上宮嬤嬤歡喜地道了一聲,姑娘總算不再如之前一般,將喂進去的藥都全數吐出來了。
“阿弦,來!再喝點兒!”耳邊那道嗓音又在徐徐響起,藥的濃苦和辛辣,隨著那溫熱液體的滑入,一路從唇間蔓延到了肺腑,一勺再一勺,那些液體溫柔卻又堅決地被人喂進了她的口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不再喂了,有人用絹帕輕輕拭凈了她的唇角,她被扶著輕柔地躺了下去。
“小侯爺,你當真不能在這屋里久待,快些出去吧!這里自有宮嬤嬤看著的。”這是楊大夫的聲音。
楚意弦下意識地不想讓燕遲離開,可轉瞬卻又想到,是啊,他不能待在這里,他怎么能待在這兒呢?不!是他們根本就不該讓他進來。
“是啊!小侯爺盡管放心吧!老奴定會好好守著姑娘的。”
“小侯爺盡管放心,姑娘眼下看著是兇險,但到底發現得早,之前的藥湯和針療也是起了效用的。只是早前藥一直喂不進去,這才有些焦人,眼下這藥喝了,便是好事兒......”
燕遲一直沒有再出聲,楊大夫的聲音好似隔著重霧一般,慢慢淡去。不知從何處涌上來的濃霧,將余下的那些話語盡數吞沒,他們后來又說了些什么,楚意弦再也沒有聽見。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身處的無邊黑暗被一絲光亮破開,那點光亮漸趨擴大,她便是朝著那處光亮一步步挪了過去,那光亮后頭隱隱有人語聲傳來,離得越近,那聲音便也越發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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