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香險些腿軟,靠在林緣身上,眼眶已經開始泛紅。
那帶頭的果然徑直朝屋后走去,拿了豬圈旁邊的糞勺就在茅坑里攪了好幾圈,他試了又試,最后什么都沒打撈出來。
他最終嘆了一口氣,神色緩和多了,跟林一德握手,謝謝他們配合,和顏悅色地帶著人退了出去。
周桂香回來就坐在椅子上再睡不著,她也不敢去找何遠,怕有人盯著,更沒辦法去看周成才,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第二天舅母就找上門來,她家昨晚也被人去翻了一遍,萬幸什么都沒找到。
今天早上她出去打聽,路上才聽人說,周成才跟人伙同販藥,還是一種麻醉劑,這要真檢查出來,十幾年牢飯都不夠吃的。
姑嫂兩個抱頭痛哭,又擔心周成才安全,又擔心他真犯了事。除了林飛去上了學,幾個人都沒下地,林緣中午把豬喂過了,她舅母兄弟才帶著消息回來。
跟周成才一路從深圳回來好幾個,其中有人被舉報帶了藥,連帶他被懷疑追查。人現在還在鎮上檢舉委員會,因為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寫一份保證書,很快就會放回來。
周桂香高興得連連念叨阿彌陀佛,她這一輩子也活得不算短了,就沒有這樣驚心動魄、跌宕起伏的一天。
等周成才回來,幾十歲的人了,被姐姐揪著耳朵罵了一頓。
林緣看舅舅連忙求饒,忍著沒勸。
周成才喊外甥女幫忙:“緣緣,趕緊地,拉住你娘,這不是沒事嗎?”
“沒事,就知道沒事!要不是人家何遠,這個家就破了。”說到這里,周桂香才想起何遠,“老天爺保佑,幸虧何遠機靈,要真扔進茅坑,給人一逮一個準。”
周成才在姐姐和媳婦的逼問下,這才老老實實交代清楚。
他可真沒被冤枉,帶了一批藥回來,其他人都急著脫手,就他覺得頂風作案不安全,指不定他們一回來就有人盯著呢。果不其然其中幾個人賣出第一批貨,立馬就被舉報了。
他的藥不敢放家里,心想放姐姐這里安全,頂什么用,還不是叫人順藤摸瓜找過來。
周成才交代完了,問道:“我東西呢,廢了我大半積蓄呢,姐你先藏著,風聲過了我再來拿。”
一提那個周桂香就來氣,直接說真扔了,周成才如喪考妣,想再追問看姐姐氣頭上又不敢。
曲線救國,他又去問林緣,林緣搖頭說不知道。
“姐,你說多虧了何遠,你們村支書家的那個二小子?干他啥事?”
周桂香就把那天的事情解釋了一下,周成才一聽樂了,“那我東西還在啊,我找他要去。”
周桂香又氣得想打人了,“作死!你咋這虎,這時候找上去,生怕人不知道。趁早撩開手,甭想了,以后安安分分在家種地,總餓不死你們。誰再搞幺蛾子,我看我抽不抽人!”說著,她刮了弟媳一眼。
兩口子都知道這次真惹姐姐生氣了,不敢言語。
周桂香還想找何遠問問情況,天色暗些的時候他倒自己來了,周桂香熱情極了,又倒蜂蜜水又抓瓜子。
何遠挺不好意思,半大小伙子難得拘謹,也不混不吝了,規規矩矩,周桂香問啥說啥。
最后她問藥怎么了,何遠說處理了,周桂香滿意得不行,“好小子,得虧你機靈,嬸子不知道咋謝你哩。”
何遠拿目光覷著林緣,朝她擠眉弄眼,林緣悄悄瞪回去。
周成才一直想跟何遠單獨說說話,被周桂香看著不讓,遺憾得很,在何遠走的時候發現他腿不對勁。
何遠輕描淡寫道:“哦,那天跑回來路上摔了一跤,不打緊。”
周桂香哎喲兩聲,仿佛傷在自己身上,何遠現在在她眼里已經儼然是半個兒子了,不但給他下了一碗雞蛋面,還承諾以后給他做衣裳。
最后林緣送何遠出門,沒人的地方,他悄悄牽起她的手,軟綿綿問道:“剛才我喊你,你怎么不過來?”
“過去做什么,我娘圍著你轉還不夠?”
“咱娘煮的雞蛋真好吃,我想給你吃來著。”他簡直得意到家了。
林緣忽略了前半句話,“你怎么老是惦記著喂我吃雞蛋?”
“你不是喜歡嗎?”何遠迷茫又理直氣壯地反問,沒有別的原因,她喜歡就是他做這件事的全部動力和初衷,其他所有的外在因素都不用考慮。
林緣感覺自己的心也軟乎乎的了,“你怎么知道我舅舅被舉報了,他們開車過來的,你用飛的嗎?比他們還先到。”
事后想起來,那天真是驚心動魄,兩撥人前后相差不過幾分鐘,差點兒,她舅舅就完了。
沒人知道,在林緣心里,舅舅是比爹娘還重要的人。
家里人經常玩笑似的講她小時候的故事,她出生那年計劃生育,周桂香夫妻倆也年少,總想要個男娃,為了不讓她占名額,竟然起了扔她的心思,當然沒真扔。
有一次將她帶出去,真的一不小心丟了,最急的人不是爹娘,是周成才,找了兩天,在一家飯館門前找到她,當時正趴在泔水桶邊吃人家的剩菜。
周成才以前最心疼她,兩歲的時候帶她坐火車,人來人往擠得林緣哇哇大哭,只能把她舉起來,就那樣舉了大半天,下車后兩條手臂好幾天才消腫恢復知覺。
有一次周桂香和林一德吵架,林一德氣上來揪著在一旁玩得林緣打了一頓,周成才氣得險些和姐夫干起來。
從小最疼她的人就是舅舅,林緣是個悶性子,但不妨礙知恩圖報,自然而然舅舅是最重要的人,她最舍不得吃苦受累的人。
不是父母,給了她如同父母一般的愛,她現在其實很感激何遠。看他因為舅舅奔波受傷,不由自主就開始愧疚心疼。
“我也是無意中聽一個在檢舉會工作的叔叔說的,上次還幫林蘭搬了東西,猜到是那個,借了朋友的自行車回來。本來想扔你家茅坑,轉念一像,又覺得太危險,就帶走了。”他說得輕松,林緣卻聽得緊張。
“那你腿傷得咋樣啊,疼不疼?”她滿眼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