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香跟著大家伙一起去分地,將得到的那塊地細心呵護,寶貝極了。
林緣也高興,沒事就在地里轉悠。馬上該挖洋芋,地邊上種了一圈其他作物,她想先收完,以免到時候糟蹋了。
何遠蹲在那里看她,她也不管,反正他臉皮厚,攆也攆不走。
村里人路過,看見他倆就笑個不停,她從剛開始臉紅,這會兒也不在意了,反正人家都知道他倆的關系,看就看,笑就笑,又少不了一塊肉。
何遠靠在樹底下,雙手撐著臉,時不時撩她兩句,逗林緣說話。
林緣挺敷衍的,嫌他吵。
何遠唉聲嘆氣:“都還沒到哪兒呢,你就這態度對我,不上心。”
林緣停下來,看了他一眼,何遠以為她要哄他了,開開心心等著。
林緣轉身,換了一個方向繼續鋤草,何遠失望地靠回樹上。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小緣,我失業了,咋整啊?”
林緣哦了一聲。
何遠大聲道:“我失業了,娶不起你了!”就這反應,她啥意思啊,會后悔嗎?他無精打采地垂下腦袋。
林緣等著何遠跟她玩鬧,半晌不見動靜,轉身發現他真是有些失落的樣子,不在意道:“我又沒指望你一直開車,開不成車還能打鐵,打不成鐵還能種地……”
“哦,還能打鐵啊。”何遠的語氣意味深長,鼻腔里哼了一聲,似乎不屑,兩人都想到了那個誰。
“……總歸餓不死。”林緣說完后半句,走過去捏住何遠一邊臉,“你是跟我翻舊賬嗎?明知道我的意思不是那個。”
何遠格外悶悶不樂,確實,下定決心放棄一件自己下了功夫且很喜歡的事情,也會別扭也會難受。
他胡攪蠻纏,就想跟她鬧,“你就是那個意思,我都開不成車了,沒了體面的差事,你就想起別人了,你就是后悔了。”好像自己說的是真的,他竟然真有點難過。
林緣定定看了何遠一會兒,那雙清澈極具洞悉力的眼睛叫人招架不住,何遠以為她要發飆了,心里虛虛的。
林緣卻嘆了口氣,柔聲道:“怎么了?怎么突然開不成車了,不是干得好好的。”
他又娶不成主任的外甥女,就拿不到那份工作,說了她也不明白。
再說他是自己決定放棄的,不可能把原因怪在林緣頭上,他沒那么不講理,“反正就是干不成了,我不想干了,煩人得很。”
林緣的眼睛漆黑,別人總是以為她笨笨的,哪里知道有些人大智若愚,不是看不見,只是不想表達不想說而已。
聰明外露,有什么可表示優越的呢,當想剖析某些道理的時候,其實她的腦子比誰都轉得快,想得比誰都透徹。
“到底為了什么?你不是那樣半途而廢的人,我知道你很喜歡開車,提到有關工作的事,你很開心,眼睛都是亮的,騙我誤解你做什么?”
何遠簡直想哭了,五叔暗示他為了林緣放棄事業不值得,他覺得是放屁。
他費盡辛苦追到的人,為了她丟掉什么都值得啊,事實證明,那些所謂的“犧牲”,于她對他的重要性,根本不對等。
他不高興,別扭,不是覺得林緣欠他了,就是有些難過。他本來打算好,很快他就能獨立上班,即使只是一個雇傭工,也能慢慢攢到錢,然后接她回家,可是現在,一切都泡湯了。
“反正就是不想去了,那里不好,我賺不到錢了,結婚后你養我吧。”他不想告訴她,林緣那敏感的性子,肯定會偷偷難過為難。
何遠最終也沒有告訴林緣原因,但是林緣會打聽,還有林蘭在城里呢。雖然不大清楚內幕,但聽說何遠因為得罪了一個主任才不能繼續上班的,林緣也就不問了。
他們結婚后,五叔拿當初主任的外甥女追何遠的事調侃他,林緣才明白何遠當時為什么放棄了好好的工作,就覺得這人真傻得可以,感動之余,更加心疼信任他。
何遠丟了工作,就他自己一個人覺得可惜,林緣為他難過。
他爹娘不是沒有能力為他聯絡上更好的工作,不過多花些人情費些工夫,問題不大。
可是何進教書育人走到如今的地步,都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這樣一對比下來,著實令人沮喪。
這一點小心思何遠不想給別人知道,每逢有什么閑差,他都要找各種借口不去,后來李繡都懶得理他了。
那個時候,在西藏的舅舅突然說有征兵的消息,問何遠有沒有意愿參軍。有他看著,和平年代在部隊里沒有性命之憂,幾年之后退伍回來,于他各方面都沒壞處。
李繡跟何支書商量了一下,覺得送何遠去當兵蠻好,他現在年齡不上不下,人又軸得很,就該好生吃些苦頭,磨磨脾氣,將來要進什么部門,履歷也好看。
越想越覺得參軍沒什么不好,唯一難處理的,何遠現在不但是何家的兒子,還是林家半個女婿,該怎么朝周桂香開這個口。人家姑娘正是鮮鮮亮亮的,愿意等他嗎?
何遠這幾天在家,每逢他娘和舅舅通電話就悄悄聽著,清楚家里的打算。在幾乎打定主意的時候,他就跑去找林緣了。
林緣手上提著一根鞭子,自從趙凡高滿眼含淚從河子屯離開之后,社里的牛便交給了專門的飼養員來喂養。她偶爾會搭把手,忙不過來時,把牛趕到山上吃些新鮮嫩草。
何遠在一邊說話,林緣盯著牛看得專注,仿佛心不在焉。
何遠有點著急,試探道:“你會等我的吧,我聽說入伍頂多三年,到時候我就回來了,然后接你回家好不好?”
原計劃里,他們再有一年也該結婚了,何遠原本打算得好好的,甚至新屋里各種家具怎么擺設他都夢見過,一時間學不成開車本就心有不甘,聽到村里的閑言碎語,更不甘心草草敷衍地結唯一一次的婚。
去當兵,是他現在唯一的出路,趁著年紀還小干出一番叫人刮目相看的事業,不讓人覺得林緣眼瞎,是他最想的。
所以家里第一次提的時候他沒反對,半個月時間都已經敲定下來,他才來跟她講,不過是越想越退縮越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