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明

第200章 十庫,分田分地遇曲折

張準看著那些離開的老人背影,總覺得內心不是十分的踏實。看來,這些老人的顧慮,還是非常沉重的。他們當然愿意要自己的田地,誰不愿意要自己的田地?但是,朝廷、造反、王健等三座大山,牢牢的壓在他們的身上。他們想要鼓起勇氣來反抗,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靈山衛不是浮山所,人太多,關系太復雜,每個人的決定,都要受到方方面面的影響。方宇一個人的激情,未必能夠改變靈山衛的這潭死水啊!但是,無論如何,這一潭死水,都必須攪動起來!

靈山衛,必須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既然分田分地可能不湊效,那就用別的辦法!

“大人,十庫的物資,基本清點完畢了。”

這時候,張凌云前來報告,說十庫的物資,已經清點出了大概。

張準點點頭,來到十庫所在的紅石街一帶。紅石街其實就在紅樓的后面,和紅樓的后門是相通的。當初建造的時候,可能是使用了和紅樓同樣的紅磚,所以,外墻看起來,同樣是暗紅色的。甚至,連接到上鋪設的磚塊,也都是暗紅色的。暗紅色的色調,總是給人一種鮮血的恐怖的感覺,所以,一般人很少出現在這里。

護衛隊的戰士,已經控制了這里。每個倉庫的面前,都有人看守。倉庫原來的看守,已經跟著王健逃跑了。倉庫原來是用大銅鎖鎖上的,戰士們也沒有鑰匙。不過,這沒有關系,直接砸開就是了。怎么砸?用大鐵錘砸!

墨煜上來,向張準介紹大體的情況。

張準順著一個一個的倉庫,慢慢的看過去。

十庫當中,第一個是內承運庫,貯藏的乃是金銀、翡翠、玉石、珍珠、寶玉、虎皮、齒角之類的珍貴物資,自然不會有任何的存貨。整個倉庫里面,空蕩蕩的,連老鼠都能餓死。從地上留下的新鮮腳印來看,至少有一兩年的時間,沒有人進來過了。

無論是誰,看到這樣的倉庫,都忍不住會失望。幸好,第二個倉庫沒有讓張準失望。第二個廣積庫,貯藏的乃是硫黃、硝石,都是用來做火藥的原材料。靠近這個倉庫,立刻就能夠聞到刺鼻的硫磺味道。

“這個王健,收藏還算可以啊!

張準看著倉庫里,堆積如山的硫磺和硝石,自言自語的說道。

根據墨煜初步統計的數字,廣積庫里面,至少有三千多斤的硫磺,五千多斤的硝石。如果護衛隊還是繼續五百人的話,用其制造出來的火藥,足可以用幾個月的時間了。當然,前提是張準不搞什么大禮包之類的。那樣的大禮包,實在是太消耗火藥了。

張準有些搞不懂,王健不是不喜歡火銃的嗎?連自己的家丁,使用的都是弓箭彎刀,怎么會存放有這么多的硝石和硫磺?后來才得知,大明朝的每個衛所,都是要上繳一定的物資給國庫的。比如說,硝石和硫磺,也在其中。靈山衛旁邊有幾座山,鐵橛山、大珠山、小珠山什么的,都有些許的硫磺和硝石出產,曰積月累,倒也數量不少。王健大概是扣著這些東西,慢吞吞的不肯上繳國庫,結果,白白的便宜了張準了。

第三個倉庫是甲字庫,貯藏乃是布匹、顏料,里面同樣是空空如也。但是,第四個倉庫的豐收,又打消了張準的不快。第四個倉庫是乙字庫,貯藏的乃是胖襖、戰鞋、軍士裘帽等物資。一眼看過去,里面塞得滿滿當當的,當真是豐盛得很。

看著足可以裝備五千人的明軍軍裝,張準只能無語了。軍隊都沒有,要這么多的軍服來做什么?軍服這類的物資,就算是倒買倒賣,也沒有人要啊!真是奇怪!

張準仔細的檢查過這些軍服,發現質量還可以。從個人能力來講,王健的確要比趙寅英強上不少。靈山衛自己生產的這些軍服,要比鰲山衛自己生產的好得多。最起碼,用力撕扯,這些軍服也不會輕易裂開。鰲山衛的就不行了,只要用力一扯,馬上撕裂,偷工減料的厲害。

護衛隊暫時用不上這些物資,可是隨著冬天的到來,這些可都是很不錯的御寒衣物。現在張準掛著鰲山衛指揮僉事的頭銜,讓護衛隊的戰士,都穿上明軍的制服,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哪怕是僅僅做個樣子。

“行!”

“都收下!”

“注意保管!”

張準若有所思的說道。

第五個乃是丙字庫,貯藏的乃是棉花、絲纊。里面倒不是空空如也,還是有些棉花的。但是,由于保管不善,這些棉花,都是破破爛爛的,黑乎乎的,還夾雜著大量的老鼠屎,發出陣陣的惡臭。就算白送,恐怕都沒有人敢收下,只好當垃圾處理掉。

第六個是丁字庫,貯藏的乃是銅鐵、獸皮、蘇木。這個倉庫的物資還算不錯,數量不少。只是,鋼鐵的質量,不太如人意。最多是用來打造農具,制造兵器是不行的,除非是自己不要命了。獸皮、蘇木什么的,好像暫時也用不上……嗯,不對,薛知蝶的造船廠,好像用得到,就撥付給她了。

第七個是戊字庫,貯藏的乃是甲仗。包括各色盔甲。看得出,里面的東西,應該是不少的。但是在張準到來之前,都被提取出來使用了。因此,數量不是很多。留下來的,都是非常笨重的鐵甲之類。新式軍隊基本上不再裝備鐵甲,這些東西,只能是用來回爐了。

第八個是贓罰庫,貯藏罰沒的官物。按照規定,被罰沒的物資,都應該貯藏在這里。不過,大家也知道,通常這些罰沒,都是進了私人口袋的。因此,這個倉庫也是空空如也。

第九個,廣惠庫,貯藏的乃是錢鈔,就是寶鈔。當然,里面肯定是空的連老鼠都不來光顧的。因為,大明朝的寶鈔,本身就是個笑話。發行的數量太多太泛濫,被民眾們堅決拒絕使用。

第十個是廣盈庫,貯藏的是纻絲、紗羅、綾錦。很顯然,值錢的東西,絕對不會出現在這里。所以,這個倉庫,同樣是空空如也,連老鼠都不來光顧的。

最后的盤點,張準最大的收獲就是:

幾千斤的硝石;幾千斤的硫磺;五千套的明軍制服;若干的銅鐵、獸皮、蘇木;若干的盔甲;……“大人,這些東西如何處理?”

墨煜輕聲問道。

“硝石和火藥,都交給高偉峰,就是那個高桿子。銅鐵交給李奉來。獸皮、蘇木交給薛知蝶。各色制服和盔甲,暫時放在倉庫里,以后再說。”

張準快刀斬亂麻的說道。

在所有的物資當中,最先利用起來的,當然是硝石和硫磺了。高偉峰外號“高桿子”,是浮山所專門制作火藥的工匠。由于受到張準的激烈,他主管制造的顆粒狀火藥,質量一直都不錯。有了充足的原材料,護衛隊在短期內,都不用擔心彈藥不足了。

從十庫出來以后,張準的心情還不錯。

王健真是個傻瓜,臨走的時候,也不懂得放一把大火,將十庫都燒掉,白白的便宜自己。那么多的硝石和硫磺,足夠讓他吃一壺的。不過,他在逃跑的時候,恐怕根本都沒有機會想起十庫吧。

正在這時,有人急匆匆的向張準報告了一些特別的消息。

張準眉頭一皺,叫道:“張凌云,跟我走!”

張凌云不明所以,急忙帶著戰士們,跟著張準出發。

張準跟著報信的人,來到紅樓的后面。這里,有個很窄的洞口。一不小心,還以為是藏寶洞。但是,進入以后,陣陣的惡臭傳來。原來,這里是紅樓的水牢。渾濁的水上,小貓一樣大的老鼠,肆意的游來游去,一點都不忌憚張準等人的進來。甚至,還有老鼠竄向張準的腳底,試圖爬上張準的身體。當真是膽子生毛了。

“啪!”

張準隨便一腳,將肥碩的老鼠,狠狠的踢到對面的墻壁上。

“噗!”

老鼠撞在墻壁上,頓時斃命。

跟著從墻壁上慢慢的滑落,掉落臭水當中,一動不動了。

“嘔!”

在張準的身后,有人情不自禁的嘔吐出來。

被關押在水牢里面的人,因為長時間的浸泡,肌肉基本上都腐爛了,有的甚至可以看到森森白骨。還有的囚犯,應該關押的時間太久,全身的肌肉,全部腐爛掉了,只留下白骨,耷拉在生銹的鐵鏈上。粗略一數,居然有上百具的森森白骨。從骨頭來判斷,死者當中,居然有一些是女人。

無法想象,王健為什么要將女人都關押在這里,又是什么樣的女人,和他有這樣深的仇怨。每個死者旁邊的墻壁上,好像都刻印有深深的溝壑,好像是寫字。只是,由于時間太長了,濕氣又重,那些字體都辨認不出來。不過,可想而知,這每個字,都蘊含著多大的憤怒。

沒有一個活人。

都死了。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所有被放入水牢的人,都會在里面活活的餓死,然后變成森森的白骨。無法想象,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死亡過程。難怪有人會嘔吐。正常人,實在是無法想象這一切。

張準忽然回頭看了墨煜一眼。

墨煜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

如果他被關押在這里……“大人……要做什么處理嗎?”張凌云畢竟年輕,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慘狀,聲音忍不住顫抖。事實上,剛才跟著進來的大部分戰士,都已經無法忍受這樣的情景,情不自禁的退了出去。

張準也覺得自己的臉色有些僵硬,不忍心多看。他沒有說什么,悄悄的退了出來。片刻之后,張準深沉的說道:“如果抓到王健的話,就將他關在里面吧。”

當天晚上,劉航和劉寶玉到達靈山衛城。他們和張準簡單的商量了幾句以后,就會同方宇,還有其他的五十名軍戶代表,就分田分地的問題,進行全面的商討。如果細節都確定下來的話,明早就可以貼出告示,正式進行分田分地了。

這些具體的問題,張準并沒有過問,全權交給劉航去處理。但是,最終,問題還是找到了張準的身上。商討只進行了半個時辰左右,劉寶玉就來報告,說靈山衛的軍戶們,熱情并沒有充分的調動起來。

準確的來說,不僅僅是熱情沒有調動起來,而是沒有絲毫的熱情,那些軍戶都顯得有些狡猾。從商討會上的情形來看,這些田地,不是他們主動要求分的,而是護衛隊強行攤派給他們的。這樣一來,他們在王健重新殺回來的時候,就可以說自己是被迫接受的,減輕自己被抄家滅族的風險。

“原來如此。”

張準聽完劉寶玉的報告,忍不住冷笑一聲。

又想分到田地,又想不承擔風險,當真是滑頭啊!

好吧,既然你們不想要,我又何必那么著急,難道我求著你們要田地嗎?那么多的田地,你們不要,我要!我張準來做這個最大的地主好了!靈山衛的全部田地,都是屬于我張準的!

深夜時分,張準出現在舉行商討會的大廳里。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在張準的身上。大概是感覺到了某些異樣的目光,有些代表情不自禁的向后縮了縮身體,避免和張準的眼神接觸。還有的人,明顯有些心虛的低下頭。方宇的臉色很慚愧,也不敢和張準的眼神接觸。

張準神色平靜的掃了所有人一眼,沉穩的說道:“這邊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我充分接受大家的意見,分田分地的事情,暫緩進行。靈山衛的田地情況,暫時維持原狀不變。所有的地契,都由我張準來處理!”

說罷,宣布散會。

與會的那些代表,目目相覷,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張準的出現,和劉航、劉寶玉兩人,是完全不同的。他們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張準也沒有給他們說話的機會。方宇也是欲言又止。

誰都看得出,張準生氣了!

張準很生氣,后果很嚴重!

劉航和劉寶玉自然抽身跟著張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