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號:翻頁夜間第0149章花開黃泉幽谷篇第0149章花開黃泉幽谷篇→:、、、、、、
姒離將長袖卷起,摩挲手心躍躍欲試,在一旁左右瞅瞅,蹲在角落中觀察。等熱騰騰的菜端上了桌,她嗅了嗅,如她先前所想,果真令人垂涎欲滴。她眼睛閃閃發亮,可又打從心底里不愿被姜溫小瞧了去。
趁著姜溫轉身,照葫蘆畫瓢,學著他的動作,舀了一勺油倒入鍋中。她起初并未注意道鍋里還有水,熱油冒泡濺起,白皙的手背上頓時多出了幾個紅點兒。
將痛呼聲咽回肚中,拿起姜溫切好的菜倒入鍋里,來回翻炒。然而更多的熱油濺出,她這才慌了神,在原地亂跳,一時不察,將幾根燃著火星的柴火踢了出來。她的衣服防火防水,但落在柔嫩肌膚上也疼得很。
火星四濺,有不少東西霎時被點燃,火焰‘噌’的蔓延開來。姒離隨手端起一旁的水罐朝著著火處澆去,殊不知罐中存了不少魚
姜溫本雙手環胸站在門口觀望,此刻淡定的面具瞬間崩裂,望著這一幕目瞪口呆。他本想看這丫頭能鬧出什么戲,哪知竟直接把他的房子給毀了。
此刻堂屋內一片狼藉,火雖被姒離撲滅,但地上滿是積水,數條魚仍在水泊中奮力跳動掙扎,他先前切好的菜亦飛落的到處都是。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摸著臉頰露出尷尬的傻笑,瞧見他后,慌亂的擺著小手,解釋道,“姜公子,我...我只是想幫你...嘿嘿嘿我真不是故意的!”
姜溫看著她,將原本準備好調侃她的說辭咽下,轉化為嘆息,“院中石桌上有一盆水,可用來盥洗,你先出去,這里交由我就好。”
“額,要不我先把這里收拾一下下?”
她小心翼翼的問著,可接收到姜溫逐漸不善的眼神,頓時撒開腳丫子朝外奔去。
“你慢點兒,注意腳下,有”
‘撲通’
‘砰’
“哎喲!好痛啊!”
“有石階。”姜溫滿頭黑線說完,朝外面問道,“阿離,你沒事吧?”
“啊?我沒事!”
聽著她在外面大聲回應,姜溫再次嘆氣,認命的開始收拾。
院中。
姒離揉著發痛的臀部從地上爬起來,環顧四周,石桌上果然有個木盆。
她上前后,望著水面倒影愣住,隨即發出了一聲慘叫。
姜溫從屋內奔去,只見姒離目光驚恐的指著前方,他以為有危險降臨,放在背后的右手隱有微光閃爍。正當他要開口時,姒離從那邊狂奔過來,摟著他的腰身不肯撒手。
“哇嗚!好可怕啊!”
姜溫將靈識外放,卻未察覺出有生人靠近。
“阿離,怎么了?”
她揚起臟兮兮的小臉,用手背擦了擦,淚水順著臉頰‘啪嗒啪嗒’直落,“我的臉毀了!”
短短幾個時辰,他嘆的氣怕是加起來還不如前半生多。
姜溫握住她的手,將她按在石凳上坐好,說了聲‘等我’后,回屋里拿了條帕子出來,在水中浸濕,細致的為她擦拭。
姒離望著他的眉眼,目光逐漸迷離,‘砰砰’心跳聲不絕于耳,她卻不懂此乃何意。
她握住他的手腕,“姜公子,我好像病了。”
“病?簪靈也會病嗎?”
他將她的小手從臉上扯下,轉身到了她身后,將她凌亂的發髻拆開,十指入其發間,重新打理。
“這里跳的好快。”她指著心臟位置,面露憂色,轉而撫摸著發燙的臉頰,“這里也好燙。”
姜溫忍俊不禁,她垂下頭抽噎道,“你笑什么?你可覺得我是個累贅?”
他雖未作答,可手上動作也未停止。
片刻后,他凈完手,端著僅剩的一盤魚肉放至她面前,再將兩碗米飯和兩副筷子擺好。
“吃吧。”
姒離迷茫的拿起筷子,本以為會很生疏,誰知手上動作卻很熟練。
姜溫瞧見這一幕,沒有多言。
夾起一塊魚肉淺嘗,柔嫩爽滑,細膩無腥味,偏甜辣,回味無窮。
“真的好好吃哦!”
“那就多吃些。”姜溫寵溺一笑。
“嗯嗯。”
姒離忘卻先前的尷尬,執起筷子大快朵頤,腮幫子鼓鼓的,毫不顧忌身為女兒家該細嚼慢咽。
姜溫見狀,起身往返,手執一竹筒走來,瞧著約莫巴掌大小。
姒離從他手上接過,“這是何物?”
“山間清泉。”
姒離不疑有他,擰開蓋子直接喝下,入口清甜。
“蠻可口的,還有麼?”
“只余這些了,你若喜歡,明日我再去取。”
“好啊!”
姒離眉開眼笑,單純無害的模樣落在姜溫眼中,心里卻頗不是滋味。
用完飯后,姜溫回歸堂房接著收拾,而姒離也不再添亂,縱身飛向對面屋頂之上,雙手托腮,透過窗戶看著那道忙碌的身影,內疚感油然而生。
抬頭望向夜空彎月,愈發思念孟婆。
姜溫將一切收拾妥當后,姒離還未下來,他順著墻梯爬上屋頂,將披風披在她身上。
身上多了暖意,她這才回神,“姜公子,多謝。”
“在想什么?”
“想家,殊殊說過,有爹娘的地方就是家。我沒有爹娘,只有孟婆姐姐和饕餮哥哥他們。”
“姜公子,你說過,這里只有我們,那你究竟是為誰而來呢?”
姜溫眼神猶疑,“我歷經千辛,可所尋之人已經離世了。”
“死了?為什么?”
“人族壽命不比妖族,雖可修煉,仍無法與之比擬。”
“那這幽谷又怎會存在?我竟從未聽孟婆姐姐提及過。”
姜溫數次唇瓣張啟又閉合,猶豫之色溢于言表。
“是覓魂引帶我而來,我也不知何故。”
“那人果真是你的心上人嗎?”
“心上人?我也不知。可她的死,與被我親手所殺無異。”
姜溫眸光復雜,除了無奈惋惜外,更多的則是愧疚和釋懷,兩種本該極端的情緒同時在他眼中出現。
姒離原本還想調侃他,但此刻縱有千言萬語,也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她揚起手,有些生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你又為何要尋她呢?”
“我怕她一個人太孤單。”
“那”
“好了,很晚了,你的廂房我已收拾妥當。”
見他離去,姒離聳聳肩,“這人真是莫名其妙,看著弱不禁風,居然還敢殺人。”
她從房頂躍下,隨著姜溫到了她的房間內,屋里擺設不華麗也不簡陋。瞧著不像客房,倒像是女子閨房。
門前兩盞長燭臺上,擺有兩盞與覓魂引極其相似的走馬燈。正前方是朱紅色沉木軟塌,上方墻壁上掛著一幅空白畫卷,姒離定睛細看,剎那間畫中好似劃過一道光,她揉揉酸澀的眼睛,再未發現異常。
越過屏風,她掀起輕紗,里面木質梳妝鏡等物一應俱全,花瓶內擺有幾支黃色的花,清新而舒適。左側窗戶為扇形,若站窗前,可聞見不遠處滿園果香。床外粉色紗幔以絲帶系起,床內鋪著淺紅色織錦被。
右側屏風內放著一個木質浴桶,里面盛滿了熱水,此刻正散發著騰騰霧氣。
姜溫并未進來,站在屏風外對她說道,“浴桶里我已備好熱水,等明日我再來倒。”
“等等。”
“怎么?”
“姜公子,這里曾是你心上人住的地方嗎?”
姜溫在外間沉默片刻,才輕輕應聲,“是。”
“那你怎舍得讓我住?”
“屋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更何況也沒有多余的客房給你住。”
“原來如此。”
姜溫沒再回話,應是離去了。
姒離看著四周陌生的一切,心里頗不是滋味,愈發思念孟婆。
打開衣柜,里面放置著不少女子的衣衫,但她可自行變幻著裝,這些對她而言沒什么用。
她雙手合十,四處走動打量,“這位姐姐,姒離并非故意想霸占你的房間,姐姐你千萬別生氣!等我找到我的朋友,就會離開。若你還未投胎,等我回了黃泉,定去找孟婆姐姐,求她給你個好的來生。”
屋外,姜溫并沒有離去,他替她掩上房門,坐在石階上,取下腰間酒壺,仰頭長灌一口,里面的酒水似滔滔不絕,終飲不盡。
往后數日,姒離曾漫山遍野尋找樂殊,意外之內,遍尋無果。失望過后,她隨著姜溫在果園和菜園勞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與在黃泉之時截然不同,內心充實了不少。
姜溫待她始終溫和有禮,不曾有半分逾越,可姒離總覺得,他心中似有什么難以割舍。尤其是在面對她時,這份感覺愈發明顯。可若圍堵追問,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姜溫發覺,他對姒離的情感在潛移默化中逐漸發生了轉變,且不說無法遏制,他甚至都不知是從何時起,對那個丫頭動了心。
姒離將小鐵鍬放在一旁,凈手后,摘下一顆綠色果子徑自吃了起來。
姜溫把竹筒遞給她,她笑著擰開喝完,“總是見你天沒亮就朝山里跑,那里寒氣重,你為何不每次多接些?”
“晚了就沒露水了。”
“啊?露水?”
“嗯,你說過你在黃泉時以惡鬼和露水為食。這山間沒有惡鬼,唯有露水。”
姒離心生感動,撲到他的懷里,笑著仰起頭,“你對我這般好,我都不舍離開了。”
姜溫已習慣了她的無禮,“你倒是想走,也走不了。”
“這倒也是。”
“阿離,你可是覺得呆久了,有些乏味?”
“那倒不是,這里地域遼闊,有花鳥魚蟲,還有你,哪會枯燥呢!唉,我只是有些擔心殊殊罷了。他身受重傷,若是被樂沙找到,肯定會殺了他的。”姒離憂心忡忡道。
姜溫笑容僵住,“總歸是出不去,你也不必太過憂心。說不定他像你這般好運,也被人所救。”
“若真如此,自然甚好。”
姜溫轉而氣定神閑的繼續清除新生雜草,任由姒離在旁邊嘰嘰喳喳,但他的心卻如墜冰淵,轉而又化作嘆息。姒離心心念念皆是樂殊,他也不知該喜該憂。
是夜,無月,冷風呼嘯。
姒離蜷縮在被窩中,輾轉反側強忍睡意。
近日來,她總是會做些奇怪的夢,片段破碎。每當醒來后,她雖無法想起夢境,可窒息感卻是真實存在。
盤膝打坐,調息靈力,然而困倦感仍如約而至。
她將手上戒指摘下,靈力注入其中,下一刻,戒指化作一道流光飛入了她的靈識之中。
‘阿離,嘗嘗這個,酸甜可口,能幫你解饞。’
‘這衣裙穿你身上,著實好看,旁人哪及你半分顏色。’
‘這個名喚蓮花燈,傳言它順著海川河流,可流入黃泉冥河,以寄相思。’
‘我曾踏過萬里山川,見過星垂遍野,雪落成海。這人間繁華盛景,我定會帶你一一看過。’
‘快意恩仇一壺酒,不及你一笑解千愁。’
‘他曾選了族人,棄了你。我雖無法棄了天下,但我愿與你共歸黃泉。’
姒離聽著這些飄渺聲音,詫異不已,這些不是姜溫的聲音麼?他幾時同她說過這些?明明就很熟悉,她怎會想不起來?!
‘當年我爹娘為了救人,反殺那無恥惡賊,誰知生出禍根,換來無止境的追殺,甚至引發人與妖兩族大戰。我們汀貍一族引來天罰,自此被關黃泉煉獄,再不見天日。’
殊殊?是殊殊的聲音?!
姒離頭痛難忍,不知何故,悲傷痛苦在心底蔓延,濃郁的快要化不開。
“阿離,阿離”
“殊殊?是你麼?我好怕!”
聽聞樂殊聲音,她在黑暗中狂奔,明明他的身影近在眼前,可卻始終觸摸不到。
“阿離,別慌,我在。”
樂殊聲音虛渺,姒離摸索不到他的聲音來源。
“你究竟在哪兒?我被困在幽谷里,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有尋到你的下落。你的傷如何了?樂沙后來有沒有傷害你啊?”
“放心,他如今已不復存在,阿離,照顧好自己。”
姒離停下腳步,在黑暗里揮舞雙手,卻觸摸不到他。
“殊殊?你還在麼?殊殊?!你怎么不回答我?”
姒離心里沒來由的恐慌,眉心處荼蘼花逐漸顯形,她眼前頓時一片清明。
可目光所及,讓她本已結疤的心再次支離破碎,鮮血淋漓
明明身為局中人,姒離卻無法插手改變,只能旁觀舊事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