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目露兇光,于黑暗中又摸索到了半截鐵鍬,想要再次發起攻擊。
“老人家,您就別犟了,你們再不消停點兒,任誰也救不了你們。”
聽見身后略帶揶揄的聲音,眾人回過了頭,只見蘇蓁正雙手環胸倚靠著門框,唇角含笑的看著他們。
“榛子?你怎么過來了?你快來瞧瞧,這是怎么一回事?”
“人已經說了,不是瘟疫。”
“什么?!”
老嫗注意到蘇蓁,眼里的厭惡之色少了幾分,只是仍有幾分不善,“是你!怎么又是你?!滾出去!”
楊煥之聞言,眼睛微微收縮,蘇蓁竟然已經來過了,還發現了端倪?
蘇蓁聳聳肩,說道,“早已告訴了你們,官府頂多是誤以為你們患了瘟疫,才會上報朝廷,將你們隔離。你們身體究竟怎么樣,還需太醫詳細診治。你們不信,等死便是了。”
“蘇兄!你就不要再刺激她了!”
“反正軟硬不吃,咱們又何必瞎耽誤功夫。”蘇蓁頓了頓,又笑著說道,“老人家,您就真不想知道,您的兒子因何會死后變成稻草人?”
“稻草人?!”唐吟琛詫異道。
太子等人在聽說這邊鬧了起來后,就立即帶人趕來了,見蘇蓁也在,他和顧昀舒等人沒有急著進來。
蘇蓁點頭,“是啊,我已經查過了,江都的百姓因水患,身心都遭受了不可磨滅的傷害。俗話說,大災之后必有大疫,每當爆發水患后,緊接著必有瘟疫橫行。人們沒有吃食衣物過活,為了活命,只要是能吃的,就會全部朝肚子里塞。樹皮、草根、老鼠,甚至同族,無不敢吃。
因吃了太多臟東西,他們身上會出現發燒發熱、咳嗽、體虛無力、起血泡等癥狀。再以各種途徑,迅速傳播。
因這次朝廷預料得當,迄今為止,傷亡的百姓已經趨近于史上最少。
朝廷也早早地就在預防,在各個城鎮提前讓百姓們做好應對水災和瘟疫的準備。因此,這一次爆發瘟疫的可能極小。
而江都的百姓,感染的并不是瘟疫。”
唐吟琛搔頭,眉頭擰成了川字,“等等!等等!榛子,一你的意思是,他們的癥狀和從前患瘟疫后的癥狀不符?”
“嗯。”蘇蓁越過他們,走至那老嫗跟前,蹲下身將她扶回了炕上,又回過身正對著他們說道,“他們最初時和癥狀和瘟疫一樣,不過幾夜,感染的百姓已經趨近于五千,這才流傳成了瘟疫。可他們死時身體并無異狀,就像是陷入熟睡,可有一具尸體,因沒有被及時燒掉,當被找到時,它已經變成了一個稻草人。”
蘇蓁話落,全場寂靜無聲。
屋外,商譽辰眸光冰冷的看向身后瑟瑟發抖的師爺,“孫師爺,蘇少卿他說的可是真的?”
孫師爺僵硬著脖子點點頭,“回...回......回太子殿下,正是!”
“你先前為何不說?”
“殿下,您說這人死都死了,就算變成了稻草人,那他也活不過來啊!”
蘇蓁聽到外面的聲音,透過木門,冷眼望向了孫師爺,“誰告訴你他們死了?整個江都到處布滿了血氣和怨靈,你知不知何故?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死!”
眾人臉色煞白,每當爆發瘟疫,為了防止尸體大量積攢,減少瘟疫蔓延。所有因瘟疫而亡的尸體,必須全部燒掉。
此番山洪來勢洶洶,又聲勢浩大,封城封村。也顧不得什么入土為安的觀念,除了尸體外,死者用過的衣飾器物,都必須強制焚燒。
除非災情嚴重到極致,才會放火燒村,可此法的殘忍程度,令人發指。
“蘇少卿,你說他們沒有死,有何憑證?”
為患者診治后前來向太子稟報災情的裴太醫,在門外問道。他聽聞蘇蓁所言,雖解了心中部分疑惑,但仍有部分事想不通。
蘇蓁朝楊煥之身邊舉著燈籠的官兵勾了勾手指,后者茫然無措的指著自己鼻子,等蘇蓁點頭,他才敢朝著那邊靠近。
蘇蓁將身子朝旁邊靠了靠,只見老嫗的膚色已經變回了尋常人該有的色澤。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這也太古怪了吧?”
“該不會這整個江都的人都會妖怪給下蠱了吧?”
聽著耳邊嘀嘀咕咕的聲音,蘇蓁握住了老嫗的手,“婆婆,我蘇蓁拿性命擔保,一定會查出真相。但,也請您配合。”
感覺到她不再抵抗,但仍然用不滿的眼神瞪著唐吟琛,蘇蓁笑著遞給她一顆藥,“婆婆,吃下這個,你受的內傷就會好了。方才我的朋友只是一路上連番受到了驚嚇,并非有意沖撞,還請您不要介懷。”
唐吟琛透過昏暗的光線,瞥見蘇蓁的眼神,他忙不迭連點了幾下頭,“是啊是啊!婆婆!您別生氣。”
說著,他解下了腰間的水壺,從桌上取了一個空碗倒了些水進去,小心翼翼靠近,將水朝前面遞去,“您先喝些水,我們真會盡快查清的。”
老嫗深吸一口氣,服下蘇蓁的藥和唐吟琛的水,在蘇蓁的攙扶下,越過官兵,朝著外面走去。
出了屋子,環顧四周,正如蘇蓁和唐吟琛告知所說,外面的官兵正在一箱箱的從馬車里搬著糧食和藥材。
老嫗眼眶中剛溢出的淚水,在視線觸及孫師爺時,氣的身體直顫,全身又迅速變成了紅色。
她松開蘇蓁的手,走向被官兵猶如眾星捧月圍在中心......看起來身份最為尊貴的商譽辰,她跪在滿是污泥的地上磕起了頭,“太子爺!求您一定要為我們做主!救救梨亭鎮的父老鄉親!救救整個江都所有的百姓啊!”
臨近屋子的人一直在盯著外面,仔細聆聽動靜,見老嫗如此,知曉她定是被官府的人給說動了,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兒。
商譽辰對于蘇蓁所說,總是會莫名的去信。
更何況,連她給的不知打哪兒來的鴿子肉都敢吃,更何況是碰她碰過的人。
半蹲下身,將滿面淚水的老嫗扶起,柔聲道,“老人家,您莫要怕,您先將近日來發生的事細細道出,本宮自會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