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

第356章 歸期似箭

馮蘊不由加快了腳步。

“王妃。”

守衛一喊,差人聽到聲音,抬頭看一眼,很快將馬繩套在拴馬樁上,回頭朝馮蘊抱拳拱手。

“小人奉刺史君令,來送信的。”

馮蘊按捺住情緒,淡淡一笑。

“誰的信?”

差人雙手呈上,“西北來的,輾轉傳到安渡,刺史君差小人臨夜送來。”

一封信從遙遠的西北荒漠要輾轉多少馬匹多少人力,才能穿越千山萬水到達安渡郡,到達刺史府……

賀洽知道馮蘊在等,留下其中的公文,就將大王給王妃的私信捎了過來,片刻都不敢耽誤。

差人難忍興奮,看著王妃平靜的面容,生怕她不知道似的,激動地道:

“西京也傳了消息來,說大王已然班師回朝,不日將抵達西京。”

馮蘊謝過,接過信吩咐小滿。

“請差大哥進門吃口茶,歇上片刻。”

來人咧著嘴笑了下,“謝過王妃,小人就不坐了,急著回去交差。刺史君這幾日忙著下村,小人也成日跟著奔波,就想快些回去睡個囫圇覺……”

馮蘊道:“劉家村蝗災如何了?”

差人笑道:“還是王妃的法子好使,刺史君在信義和安渡,找了十余個鴨場、鴨大戶,讓鴨倌趕著鴨子去劉家村。這幾日下來,他們說,鴨子都肥了不少。”

馮蘊莞爾一笑,“那就好。”

差人的眉頭又耷拉下來。

“不過,劉家村的災情剛按下來,玉浦郡那頭,又有幾個村落出現了苗頭,我們刺史君這些日子,成天找鴨子,焦頭爛額。”

馮蘊噗哧一聲笑。

示意小滿掏兜塞幾個大錢給差人。

“那差大哥好走,替我給刺史君帶個話。就說感謝他的好意,蝗災一事,若有變故,還請即刻來報。”

差人收了錢,臉上滿是笑意。

“多謝王妃,一定來傳話的,小人最喜歡跑花溪村了。”

王妃每次都和顏悅色,還有賞錢拿,誰不喜歡呢?

馮蘊目送差人打馬離開,突地換了方向。

她沒有進門,而是往農具坊那邊走。

小滿納悶:“這么晚了,農具坊收工了,娘子去做什么?”

馮蘊道:“看看我的鴨子。”

小滿看著她將信放入懷里,一時無言。

大王來信,娘子竟不急著看大將軍的信,而是去看鴨子?

要是她,都該急瘋了……

不過,沒有人會給她寫信。

她擔心的人,才是真正的只言片語都沒有。

在裴獗音訊全無的那段日子,其實小滿心里也一遍遍想著左侍衛,是不是也陣亡了……

一直到現在。

她也不知,左仲是否活著。

農具坊原本建在一片長滿雜草荊棘的荒地上,作坊開起來以后,旁邊開始陸續建起住宅房舍,供工匠吃住休息。

在農具坊背后那一片也沒有良田,后來馮蘊就在這里建了豬圈,再養上一些雞鴨牛羊,糞便用作肥料。

只是,鴨子的數量原是沒有那么多的,最近鬧蝗災,一批批毛茸茸的小鴨正式入住了花溪村。

不僅長門養得多,其他農戶也有樣學樣,跟著里正娘子干,往死里養鴨子。

小鴨子長得很快,很可愛,馮蘊愉悅地逗玩片刻,看了一圈養殖場的環境,又叮囑看守幾句,這才離開,然后就去了制衣坊。

和孔云娥說話,看衡陽獻寶,跟六只小貓玩耍。

她很是閑適。

小滿看不懂她。

這個點,不回去看信,到處游走做什么?

逃避嗎?

不關心大將軍回不回來嗎?

還是生氣大將軍要先回西京?

在外面溜達了約莫一個時辰,馮蘊總算回了莊子。

沐浴更衣,把小滿和其他仆女都打發出去,她才坐下來,挑亮油燈,拆開信函。

信封上就幾個字。

“蘊娘親啟。”

馮蘊從鼻翼里不輕不重的哼一聲。

她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拆信的動作也很緩慢,用剪刀一點點將封口剪得平整,就像在品嘗一道精心烹飪的美食,僅僅只是享受拆信的過程……

“西京事,余已知悉。蘊娘當保全自身,待我還朝,勿念。”

又道:“歸期約在六月中旬。”

在信的末端,似是想寫什么,滴了墨汁,涂黑了字跡,最終留下一片空白,引人遐想。

他到底想說什么,又控制住了手?

馮蘊笑了笑。

此刻,氣溫正好。

斜倚窗前,燈下看信……

短短幾行字,閱上無數遍,再收入抽屜的小匣子。

里面放的都是信。

有敖七以前去并州時捎回來的,很多。

也有裴獗的,寥寥幾筆。

敖七這次奉命去西北已是大為不同。

那次去并州,他恨不得一天寫一封信告訴她近況。

這次離去,沒有信,也沒有消息。

他長大了,還娶了妻……

正如她以前想到的那般,年少歲月里的癡想終會成為過去,漸漸消散,不留痕跡……

馮蘊懶洋洋地一笑,將合上的匣子打開,把敖七寫的信抽出來,原想付之一炬,可信紙放到火舌上,還沒有點燃,她又收了回來。

純真之心,值得保存。

放著吧。

她塞回去,彎腰摸了摸鰲崽的頭。

“這些日子不讓你上山,憋壞了吧?明日帶你上山看看?”

鰲崽好像真的聽得懂人話,大腦袋在她掌心蹭著,一張臉肉眼可見的欣喜。

接下來的日子,馮蘊每日忙碌。

莊子里的事,生意上的事,偶爾帶著元尚乙四處走走,了解民生。

但有一點,她從不帶元尚乙上礦山。

每次陪她上礦山的,都是鰲崽。

小界丘的礦山從三月里開始動工,目前只開采了淺埋的石墨層,井下開采尚未開始。

兩個月里,山上都在做前期的工程。

巖層剝除,鑿井通風、打入木樁,壘上石柱,做井巷支護,以確保后期的開采安全和運輸暢通。

礦山上修建有好幾排簡易的石木屋,工人們都住在這里。

看到馮蘊過來,一個個快活得什么似的。

山下的天已經很熱了,山上卻很涼爽。

但這里的生活清苦,平常除了自家兄弟,人煙都見不到,可以想見看到馮蘊這樣的大美人,心下有多么躁動……

馮蘊今日不是空手來的。

有制衣坊做的夏裝和吃食,送來了工錢,甚至帶來雙陸、捶丸和蹴鞠,供他們娛戲。

“這陣子礦山趕工期,辛苦了大家。等井下開采,大家就可以輪流休沐,拿著錢去安渡城里耍子了。”

眾人愣住。

礦山上的人,分為兩類。

一類是馮蘊派來的部曲,然后便是最初找邢大郎記名那幾個。

他們都做了頭目和小管理。

剩下的人,大多是從賀洽手里“轉接”來的,無處安置的流民和嫌犯。

流民們青壯上山,有家眷的,都安置在山下的村子里干活,孩子甚至可以去村學讀書。

對嫌犯,馮蘊也沒有兩樣看待,因為賀洽挑選來的這些人,大多數都是無家可歸,餓極了搶點吃的穿的,沒有傷人的記錄……

無論流民還是嫌犯,他們來礦山的時候,都知道來做苦力,卻沒有想過,礦山上吃得飽,吃得好,長門還會給他們發錢,比去碼頭上扛貨還賺得多……

這就罷了。

居然還有休沐?

那不是莊子里的部曲和頭目才有的嗎?

眾人面面相覷,不可思議。

馮蘊笑道:“但有一點,諸位請務必牢記。無論在山上,還是下山進城,你們頂著我長門的招牌,還得遵守長門的規矩,不守規矩的,只要發現一次,概不容留。”

眾人這才相信,她說的是真的。

一陣歡呼。

“是!”

接著便是大喊大叫。

“我們愿意給娘子賣命!”

“我們也想做娘子的部曲!”

馮蘊微微一笑。

“領了衣裳,吃飯去吧。”

她沒有正面回答。

雖然,她在招收這些人上礦山的時候,就存了心,擴大長門的部曲隊伍……

但這事急不得。

一是要慢慢考察人品。

二是不能太招搖,引人忌諱。

上次賀洽已經隱晦地提醒過她了。

手底下做工的人有多少,無人在意。若是持械部曲太多,即便她只是為了自保,那也會引來朝廷的注意和戒心……

裴獗要回來了。

她瞞得住旁人,瞞不住他。

所以,得謹慎一點。

隨著六月到來,許是天氣太熱,又千頭萬緒,她的心逐漸變得躁動。

這日從山上回來,她洗個澡便早早睡下。

在礦山走動,乏了,夜里暖風送來花香,好似有一種令人昏昏欲醉的力量,她漸漸沉入夢中,不經意間,就做了一場旖旎的春夢……

這個夢太真實了。

活色生香。

她清晰地感知到兩片灼熱的唇,在身上毫無阻隔的游走,難耐的、急促的呼吸,熟悉得好似要把她的心從胸腔里拽出來,神魂都要讓他奪走……

“唔”她繃緊下頜,仰起頭,瞇著眼從喉嚨里滾出一聲低哼。

“將軍……”

“嗯。”夢里的男人應了她。

低聲喑啞,飽含情動。

那有力的胳膊橫過來摟住她窄細的腰,緊緊貼合,摟抱,指尖的力道大得好似要陷入她渾圓的肌膚里……

熟悉的感覺,讓她身子跟著打顫。

她甚至懷疑這不是夢。

可眼下將將六月,裴獗尚在西北,不是夢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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