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吉不好意思直視孟辭墨,他長這么大第一次不敢跟人對視,目光飄去小窗。
“那年我十七歲,剛進五團營。一次偶然的機會,遇到了一位姑娘。姑娘長得非常美,明眸皓齒,沉魚落雁,國色天香,楚楚動人……所有的詞都不足以形容的美。
“聲音也好聽,像淙淙的泉水。還有一顆善心,樂于助人……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再也忘不了……”
他的聲音很輕,目光很柔,完全沒有了鄭大將軍平時的威武。
“我驚詫世上有這么美好的女子,在我看來,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她。自此后,我找著一切機會跑去她家附近轉悠,以期跟她來個偶遇。因為經常偷跑出軍營,挨過不少斥責,甚至軍棍。
“功夫人負有心人,我跟她真的偶遇過幾次。看得出來,她對我的印象也很好。我還打聽到了姑娘弟弟在哪里上學,又想辦法跟她弟弟結識,得以走進她家門……”
說到這里,鄭吉臉上浮現出笑意,似看到兩個年輕男女隔著一丈距離說著話。兩人都很害羞,卻掩飾不住笑意和對彼此的傾慕。慢慢的,距離越來越近。
孟辭墨先還在想怎么跟鄭吉談判,聽了這些話,也被感動了,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他篤定,若他跟惜惜不是一開始就認識,而是像鄭叔和岳母一樣平水相逢,也會找一切機會接近她……
鄭吉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看向孟辭墨,表情也嚴肅下來。ts://.xbiquge
“你應該猜到那位姑娘是誰了。她的閨名叫扈明雅,是惜惜的母親……我們互生愛慕,時常約會。我一心一意想娶她回家,她一心一意想嫁我為妻……我們以為我們一定能成為夫妻,那一日沒把持住……就,就有了那種事。”
鄭吉的臉更紅了,垂下目光。
“可我母親不喜明雅出身小戶,反對得厲害,我和她鬧得非常不愉快。有一天營里有急事派我外出公干,我沒想那么多就去了。想著讓母親冷靜冷靜,回來繼續爭取。可兩個月后回來,明雅已經嫁給江辰。”
他眼里透著絕望和懊悔。他后悔過無數次,他不該那時候走的。若他如愿娶了明雅,明雅的命運改變了,或許就不會那么早死……
他的聲音更加艱澀,“鄭守已經去過石州府高理縣衛陽鎮,那里是惜惜母親生惜惜的地方。聽舊鄰說,惜惜是五月底出生,而不是九月十四出生。
“算時間,惜惜不是江辰的親生閨女,而是我的親閨女。我不知道當初明雅遇到了什么過不去的坎,等不到我回來,就帶著身子匆匆嫁人……”
說完,他又看向孟辭墨。
孟辭墨聽江意惜說過,她就是在高理縣衛陽鎮出生,實際出生日期是五月二十六。
鄭吉把該打聽的都打聽清楚了,還找到了人證,曾經生產的地方。
孟辭墨說道,“因為你一出京,大長公主府的人就找到扈家,說扈家女不知廉恥妄想攀高門……扈老大人也被調去偏遠山區,還逼他盡快離京。老太爺老太太氣得要命,不許岳母再跟你來往……
“岳母既痛苦連累了父親,你又長時間不出面,不知你到底持什么態度。那時她突然發現自己懷了孕,更是嚇得寢食難安。
“她只得去五團營找你,營里的人說你在外地還沒回來,也不知何時回來。岳母猜測,或許是你屈于長輩壓力變了心,在躲她……
“岳母肝腸寸斷,不知道該怎么辦,就半夜偷偷跑出去投河。河水都淹沒到她腰間了,我岳父跑進河里救下她……岳父怕岳母和孩子受委屈,以最快的速度娶了她,又想辦法調出京城,再把岳母帶出去……”
聽完孟辭墨的講述,鄭吉抱著腦袋流出淚來。
半夜去投河,那得有多么絕望……
若沒遇到江辰,明雅和惜惜已經死了。算時間那時候正是秋末,河水刺骨……
他喃喃說道,“年少慕艾,少年輕狂,這些都是不借口。我不該做那種事,害得明雅去投河,差點害死她們母女……”
見他這樣,孟辭墨也心酸。知道那些往事后,他也更加自責。岳父若不是為了救他也不會死,死前還放心不下惜惜和江洵,怕他們受苦……”
兩人沉默下來,各自想著傷心事。
許久,鄭吉才抹去眼淚抬起頭望向孟辭墨。
“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惜惜不想認我……”聲音透著失望和痛苦,“也不怪她,是我不好,沒有護好她母親和她。辭墨,我想見見惜惜。江辰于她們母女有大恩,我不求她認祖歸宗,我們只私下相認。”
孟辭墨搖頭道,“惜惜不會見你,更不會同你和私下相認。岳母死前也有所交待,不許知情的下人把惜惜真正身世告訴她,說岳父對她們母女恩重如山,惜惜永遠是江辰的親閨女……
“我們知道這件事也是在上年,岳母留下的老下人發現令夫人看惜惜的眼神不善,猜測她可能知道了什么,為以防不測,才把那件事告訴惜惜……
“鄭叔,惜惜不想與你相認,不止是聽從岳母的遺愿,還有她和岳父多年的感情。岳父待她真的非常好,甚至比親兒子江洵還好。他沒有再娶,讓惜惜平安快樂地長大……許多父親對親閨女,也沒有那么好……”
鄭吉又流淚了。
他扶著前額,不讓孟辭墨看到他的眼睛。
“是我不好,我對不起明雅和惜惜……”
之前鄭吉給孟辭墨的印象是堅毅,沉著,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哀傷無措。
他勸道,“鄭叔,這件事就放在心里吧,彼此默默祝福。那些事若鬧出來,頂著私生女的頭銜,惜惜的日子不好過,岳母也會被詬病。”
鄭吉問道,“只我跟她私下見個面,也不行?”
孟辭墨搖搖頭,“惜惜說了,無論何種情況,她都不會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