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報信那人沒有片刻猶豫，立刻便應了一聲“是”，轉身就想下去照辦。洛玉楓心下不忍，開口道：“王爺，這是不是不太合適？若那人真有什么消息，您這樣……”

明殷不耐地道：“這人有消息，還不肯直接說，一看就是個刁民。這種人慣不得，不揍得他服軟，他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洛玉楓仍不忍心，剛想再勸，正座上的明霖忽然開口，叫住那名隨從，轉頭向明殷道：“四弟，這人既然敢找來王府，就應該是真的知道些消息。他想見你，最多不過要些銀錢財物，能找到孩子的話，這都算不了什么。叫他進來問問吧。”

明殷臉色一僵，頓了頓，勉強道：“現在時間緊急，孩子在外多呆一刻，就多一分危險。依我看，還是不要太過理會這人，免得他沒完沒了地提條件，耽誤時間。還是打一頓，先把話套出來。他要是真能說出什么，等找到了孩子，再補償不遲。”

明霖微微一笑，擺出兄長的架子，諄諄教訓道：“四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身為皇子，做事不能只憑自己喜好，要考慮到影響。人家好心找上門來，你卻先打人家一頓，這般強橫霸道，容易遭人非議，搞不好還會引起民怨。還是按規矩來，見見他，聽他怎么說。若真是個騙子，便移交官府，狠些判罰，不怕整不死他。”

洛玉楓是爛好人，見不得人受苦；但明霖這只老狐貍卻明顯是另有所圖。明殷陰著臉，焦躁煩悶，卻找不出話來反駁。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一眼蘇湘湘，卻見她安靜地坐在洛玉楓身邊，垂著眸，不似是想說話的樣子。

她殺手的身份，只有明殷和極少數的人才知道，這種場合之下，的確不適合開口指點。明殷沒辦法，只能道：“帶他進來。”

那人很快被帶了上來，一進大廳，蘇湘湘便抬起了頭，仔細打量著他。是個中年漢子，一身簡陋的粗布衣衫，個子不高，也不胖。估計是路上已經被隨從恐嚇過，神色頗為緊張。明殷瞪了他一眼，他立刻便跪倒在地，一邊磕頭，一邊結結巴巴地道：“草……草民拜見王爺。”

明殷冷眼看著他，沒有讓他起身的意思，直接問道：“你說你今天見到了世子？”

“是的，我……草民，草民今天，在西街賣糖葫蘆，有三個孩子來過……是一個大孩子帶著兩個小孩子。就是世子。”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廳中跪著的漢子身上，那人緊張得話都說不太清，但描述卻對上了。明殷眉頭一皺，冷聲又問：“什么時候的事，他們后來去了哪里？”

那人猶猶豫豫的，不敢抬頭看明殷，只盯著地板，好長時間不說話。明霖開口道：“你看到了什么，盡管說出來。如果真能尋到世子，獎賞肯定少不了你的。”

明霖聲音平和渾厚，帶著沉沉的威嚴，似是勸慰，又暗含威脅。那漢子又遲疑了一陣子，終于一挺脖子，豁出去般，咬牙道：“回王爺，草民剛剛的確見到了世子。不過……草民家里上有七十多歲的老母，臥病在床……”

“你敢再羅嗦，本王這就叫人去把你老娘宰了，省得你掛記！”

明殷本就一肚子火無處發泄，此時便全撒去了他的身上，聲音暴躁得近乎咆哮。那人嚇得一哆嗦，臉漲得紫紅，低了頭，依舊不肯松口。明殷剛想再罵，明霖卻開了口，向那人道：“現在世子在外，下落不明，你該分得清輕重緩急。若是耽誤久了，世子出了什么意外，這責任你擔當得起嗎？”

那人愣了一下，終于不再磨蹭，回道：“就在剛剛，世子到草民那里要了一串糖葫蘆，但是身上又沒有銀錢。那個大孩子不肯替他付錢，結果他們就……”聲音變小，偷偷瞄了一眼明殷，猶猶豫豫地道：“就吵起來了。”

吵起來了？和那個書童？明殷狐疑地看一眼蘇湘湘，目光轉回那人身上，略顯不耐地催問：“后來呢，他們去哪里了，快說！”

“世子和那兩個孩子鬧得很厲害，后來官兵路過，把他們帶走了。”

明殷臉色一變，怒罵道：“胡說！本王派人尋找了那么久，世子若是被官兵帶走，官府的人會不知道把他送回來么！”他的目光瞬間變得冷厲，不愿再聽這人解釋，直接便喚侍衛道：“把這個騙子拉出去，送交官府，嚴加審問！”

“且慢。”一直凝神靜聽的明霖，這時候忽然又開了口。明殷神色一滯，頗為憋屈地打住，轉頭看他，道：“二哥，這人明顯是在胡扯，跟他浪費時間做什么。”

明霖抬了抬手，示意他安靜。他轉過頭去，聲音平淡鎮靜，問那人：“帶走孩子的那些人，穿的什么樣的衣服？”

那漢子剛才已被嚇得魂飛魄散，這時聽明霖又問，趕緊回道：“是黑色的衣服，上面帶花紋的。王爺，草民絕對沒有說假話，您要給草民做主啊！”

明霖稍稍點頭，對明殷道：“昊月城私家衛兵不少，這黑色衣服的，未必就是昊月駐軍。”說著，他轉頭看向洛玉楓，問道：“你該知道，西街那邊巡守的，是哪一隊守衛？”

“是龍武軍。龍武軍的制服是暗青色，并非黑色。”洛玉楓道。

明霖點頭，道：“這就是了。帶走孩子的，肯定不是官兵，而是誰家的侍衛。”

明殷一驚，看著明霖，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己的這位二哥肯定是來搗亂的，可現在他怎么忽然又好心地幫自己分析起來了？難道這是在誤導？

這邊明殷正狐疑不定，那邊明霖已經自顧安排了起來。再向那漢子問些細節，見問不出什么了，便叫人帶他下去候著。喚來慶王府的管家，派了人去查西街附近有誰家的侍衛是黑色制服，又叫了人去通知另外幾位兄弟，請他們派人幫忙查找。待一切都布置好，明霖依舊是一副仁慈親厚的兄長的模樣，和明殷親切地交談著；明殷已經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了，心里雖然想懷疑他，卻連懷疑的借口都找不到，只能稀里糊涂地跟他聊著。

見事情似乎有了眉目，洛玉楓不禁松了口氣。轉頭看向蘇湘湘，輕聲道：“這下該能找到了。湘湘……”話剛開了個頭，卻忽然打住。洛玉楓驚恐地看著妻子，只見她那一向含笑的眼中，此時竟然閃爍著點點淚光。洛玉楓嚇壞了，顧不得二位王爺在場，一把抓住她，急聲問道：“湘湘，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