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殷一回家，便見到丫鬟慌慌張張地跑出去，攔住問什么事，那丫鬟卻吞吞吐吐地不敢說。明殷心里奇怪，冷了臉逼問幾句，這才知道了兒子一上午的壯舉。
聽說這小子把他娘氣哭了，還要打妹妹，明殷頓時氣得七竅生煙，顧不得去見明霖，直接便往這邊來了。進了門，見璟辰被一群丫鬟圍在中間，臉上滿是憤怒，沒半分愧疚的意思，明殷心中怒火更盛，吼道：“站住！不準動！”
屋子里的丫鬟都被這一聲喝罵嚇住，行了禮，退到一邊。明殷一眼看到兒子身邊的洛水黯，立刻怔住了。見那小男孩被他嚇得呆住，明殷腦子一時有點亂，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但還是趕緊收斂起怒火，哄他道：“黯兒，你怎么過來了？來找璟辰玩嗎，呵呵。”
“明殷叔叔……”洛水黯站在璟辰身邊，有點局促。
怒氣被克制住，明殷逐漸清醒過來，抬頭一看，果然見到蘇湘湘正站在人群之后。明殷尷尬了片刻，干笑道：“湘湘，你怎么也在這里……呵呵……璟辰這孩子不懂事，讓你見笑了。”當著蘇湘湘的面，他不想表現得太過失態，便板起臉，冷聲喚璟辰：“過來。”
璟辰有點心慌，走到父親身邊，悶悶地垂下眼，盯著地板。
“湘湘，坐吧。”明殷一把握住璟辰的肩膀，帶著他到正座坐下。他手勁很大，璟辰被捏的齜牙咧嘴的，待停下來時，已經完全蔫了，低了頭，等候發落。
明殷叫丫鬟服侍好蘇湘湘，這才轉頭過來，訓璟辰道：“你小子，長本事了是不是？牙還沒換完，就敢頂撞你娘了？”說著，火氣忍不住又沖了上來，語氣變狠，罵道：“你別以為我不敢動你，你娘成天慣著你，由著你的性子來，那是她心疼你！……你看看你怎么對你娘的！”
璟辰悶悶地低著頭，不敢答話。明殷見他老實了，心里稍舒坦了些，想著再隨便訓兩句，便饒了他這次。剛要開口，忽然聽到一陣細細弱弱的哭聲，明殷眉頭蹙起，扭頭一看，是女兒。那小女孩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身邊，正抽抽搭搭地哭著，一副委屈凄楚的模樣。明殷知道璟辰剛才差點打了她，便哄她道：“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正教訓你哥哥呢嗎……”
“嗚嗚……哥哥，哥哥剛才說，要是被父王知道了，他就揍我，見一次揍一次……嗚嗚嗚……”
小女孩哭得更賣力了，小臉埋在手帕中，抽噎不止。見她又來挑撥，璟辰心里氣急，卻也知道此時絕對不能沖動，一旦他對她有任何不友好的表示，父王肯定會更加生氣。當下便努力克制住，拳頭攥緊，瞪著她，沒動，也沒說話。
明殷一邊哄女兒，一邊罵璟辰道：“現在還學會欺負妹妹了？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洛水黯跟在蘇湘湘身邊，有些發怔。剛剛璟辰對她那么兇，她不哭，怎么這時候又哭得這么厲害了？他隱隱察覺到不對，不禁擔心起璟辰來。
“你看看你，為了只水雞，就能把全家搞成這樣！”明殷被女兒哭得心煩，便又罵璟辰道：“還不快給你妹妹道歉！”
璟辰的身子一僵，抬起頭來，眉頭緊蹙，冷著臉。看一眼瑛晫，她縮在父親懷里，哭得正歡。璟辰哼了一聲，別開臉去，不肯道歉。
明殷臉色一變，剛想發火，忽然聽到一個清清稚稚的聲音，怯怯地道：“明殷叔叔，別訓璟辰了……他……”
洛水黯遲疑著，看了瑛晫一眼，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明殷只當他是跟璟辰要好，護著璟辰，便隨口應付道：“你別管，璟辰太不像話了，這次必須好好教訓教訓他。”說著，他想起什么，看向蘇湘湘，道：“湘湘，要不你先回去。這小子，再不管，非得把王府給我拆了不行。唉！……”
蘇湘湘沒答話，低頭，看了看洛水黯。洛水黯正緊張地望著璟辰，一臉擔憂。
“湘湘？”見她沒反應，明殷又叫了一聲。
“嗯。”蘇湘湘回過神來，抬頭，沖明殷微微一笑，道：“王爺，您剛回來，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就這么教訓世子，只怕他很難服氣呢。”
明殷愣了，不明白她怎么會幫璟辰說話，但還是問道：“那你說，是怎么回事？”這時候，瑛晫的哭聲忽然低了，眼睛從帕子中瞄出來，冰冷又警惕地盯著蘇湘湘。
“不知道。”蘇湘湘似是對這事并沒什么興趣，隨口應付過去，道：“王爺問都不問，只聽一面之辭，便開始訓斥孩子，實在是有些草率了。”
明殷心里暗道，璟辰能做出來什么事，不用問他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但不好當面駁斥蘇湘湘，便轉回頭，耐下心來，問璟辰：“你說吧，今天上午你都干了些什么？”
璟辰臉上稍帶了幾分疑惑，腦子飛快地一轉，便想出了一套說辭。端端正正地站好，回道：“上午洛水黯過來玩，孩兒帶他游覽王府，妹妹也跟著去了。路過湖邊的時候，見到一只水雞，妹妹說想抓來吃，我們便幫她去抓。然后她就跑去向娘告狀了！”
“你胡說！是你想吃水雞的，我才沒有！”一聽他這般顛倒黑白，瑛晫頓時急了，尖著聲叫了起來。
“你陷害我又不是一次兩次了，還不承認！你說你上午跑去我院里干什么？”
“我是帶洛水黯過去——”
“有沒有禮貌啊，你該叫他哥哥！哼！平日里裝得那么懂事，露出馬腳了吧！”璟辰揪住她一個錯，氣勢洶洶地展開了反攻。
看著他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瑛晫又氣又急，話也說不利索了，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我就叫他洛水黯！他還叫我瑛晫呢，你怎么不說他！”
“他比你大，叫你名字怎么了。……瞪我干什么，你不是怕我怕得不得了嗎，怎么不哭了！你說，剛才父王不在，我罵你，你怎么不哭，后來父王來了，你又是從哪里鉆出來的！你是不是沒事找事，故意陷害我！”
璟辰氣勢上完全壓倒了瑛晫，這時候心里也逐漸冷靜得意起來，狠狠地將瑛晫的漏洞一個一個揪出來，卻避而不談自己任性胡鬧的事。瑛晫年齡小些，頭腦沒他那么清楚，對他咄咄逼人的攻勢毫無抵擋之力，心里一慌，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哥哥欺負我！……”
她這一哭，屋子里頓時又亂了。本來看著兩個孩子吵架，明殷就已經心煩不已，見女兒又哭了起來，終于完全沒了耐性，叫丫鬟道：“把她帶下去，好好哄著。”
“你哭什么哭，自己沒理了，就大哭大鬧來遮掩嗎？你倒是說說，我怎么欺負你了。明明就是你陷害我沒成，怎么你自己還委屈上了？”璟辰冷笑著，不依不饒地繼續混淆視線。
“快把她帶走，別讓她在這里哭！”明殷腦子一團亂，只覺得無比煩躁。他知道這兩個孩子不合，但二人竟然能當著他的面這樣吵起來，還是讓他吃了一驚。想到女兒一貫以來的表現，心里隱隱也有些信了兒子的話。
瑛晫哭鬧著被人帶了下去，屋子里重新安靜下來。明殷皺著眉，看了璟辰一眼，冷聲斥道：“就算是你妹妹不對，你也不該為此頂撞你娘！”
他這話說的，就是信了是瑛晫挑撥了。狠整了妹妹一頓，璟辰只覺出了一口惡氣，父親再怎么教訓，已經完全不在意了。當下便認了錯，態度好得近乎詭異。
被他們這么一鬧，明殷無比心煩，腦子也被攪得有些亂，沒了追究的心思。氣悶地坐著，連灌了兩杯茶，這才稍緩過勁來，開口又道：“你也該收斂著點，瑛晫是你親妹妹，你就不能讓讓她嗎？整天就會鬧別扭，像個什么樣子！”
“每次都是她自己找事的。”一提到妹妹，璟辰態度又冷硬起來，氣鼓鼓地頂了一句。
“唉！……”明殷嘆口氣，看向蘇湘湘，苦笑著道：“這倆孩子都是叫麗兒給慣壞了，真是沒辦法。”看一眼洛水黯，他乖乖地站在蘇湘湘身邊，像是被這架勢嚇著了，看起來懵懵的。明殷笑道：“還是黯兒懂事，從來不會給你添亂。”
蘇湘湘笑了笑，沒說什么。明殷便轉而問起她別的事來。見兩個大人談起了正事，洛水黯往璟辰那邊挪了挪，小聲道：“璟辰，你怎么這樣，我們……你妹妹……”他想問璟辰為何誣陷瑛晫，但是又怕惹他生氣，猶豫著，沒有明說。
璟辰倒像是很坦然的樣子，眉頭一挑，道：“我怎么了。準她天天這么欺負我，就不準我反抗一次？”
洛水黯還想再問，璟辰已經拉了他，躲到一邊，以過來人的口氣教訓道：“我告訴你，跟她這種人，講理是沒用的。就得這么著，讓她吃幾次虧，知道我的厲害，以后就不敢了。要是好好對她，讓她覺得我好欺負，那她以后肯定會沒完沒了地欺負我。”
“可是你也不該……”
“哼，有什么該不該的。這世界就是這樣，誰掌握了話語權，誰就胡說。”璟辰不想再談這個話題，拉了他出門，道：“折騰這么半天，飯還沒吃呢，餓死了。走吧，我們看看那只水雞去，要是沒人……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