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嬌妻

第四十一章 茶樓(上)

幾人進了茶樓,里面三三兩兩的坐著幾桌人,地方不大,布置也簡單,但還挺干凈。尋了個空桌坐下,丁默叫來小二,洛玉楓要了茶水點心,又微笑著向璟辰道:“這茶館里的東西,沒王府那么講究,還望世子不要嫌棄。”

璟辰點點頭,應了一聲,看起來并不很在意這些。見眾人都看著他,也沒有絲毫不自在,鎮靜地扭過頭去,跟洛水黯閑聊。

他們倆緊挨著坐著,聊著聊著,便又聊到那個六腿怪物上去了。璟辰仍然堅持那是缺了腿的蜘蛛,洛水黯卻愈發地懷疑,二人討論了一陣子,旁邊的丁默按捺不住,也加入戰團,跟他們扯了起來。

丁默是當鋪伙計出身,早就練得一口伶牙俐齒,此時又欺著璟辰身邊沒慶王府的人撐腰,愈發地肆無忌憚。他一加入,氣氛頓時由探討轉為爭論,又逐步上升為爭吵,就這么在茶樓中氣勢洶洶地吵鬧起來,引得旁人頻頻側目,驚訝不已。洛水黯聽得呆了,插不上嘴,只能呆坐在一邊看著。

茶水很快送了上來,蘇湘湘笑著對二人道:“別急著吵了,喝口水,潤潤喉嚨。”

聽她招呼,丁默和璟辰這才暫時住了嘴,但看向彼此的目光中卻都是火花四射,戰意十足,明顯吵的仍意猶未盡。丁默匆匆吞了一杯茶,見璟辰還在那里貴氣又矜持地小口品茶,心里頓時一陣得意,搶先開口道:“小家伙,哥哥我喝過的水,比你喘過的氣都多。要比見識,你還差遠了!”

他那副得意又猖狂的樣子,讓正在喝茶的璟辰氣得一嗆。猛然間嗆了這么一口,他的小臉頓時漲紅,再顧不上優雅風度,甩開杯子,拼命咳喘起來。

洛水黯一邊拍著璟辰的背,幫他順氣,一邊對丁默道:“別跟他爭這個啦,看把他氣的。”

丁默呵呵一笑,道:“好,大的讓小的,我就不跟你吵了。”說著,他走過去,想幫洛水黯照顧璟辰,璟辰卻惱怒地一把拍開他的手,雖然仍說不出話來,眼中熊熊燃燒的怒火已經明白地傳達出了絕不和解的意思。

當鋪伙計大戰王府世子,這可真是好玩了。蘇湘湘看得興致勃勃,也不出言勸止,就這么笑瞇瞇地觀賞著這場鬧劇。洛玉楓雖然擔憂,但見她有興趣,便也沒說話,臉上的微笑略顯無奈,暫時縱容了兩個孩子的吵鬧。

“客官,您的點心來了——”

正熱鬧著,小二忽然送了點心過來。蘇湘湘的視線被他擋了一下,稍稍分神過來,瞥那點心一眼,隨即又望向另一邊的丁默和璟辰。

“丁默,你……你沒上沒下!誰準你這么跟本世子說話的!”

璟辰說不過他,氣得頭昏腦脹,走投無路之間,這才想起搬出身份來壓他。丁默卻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嘿嘿笑道:“吶,世子,您前天不還把我關柴房來著,結果呢……還不是得放出來。哈哈。”

他在這場斗爭中完全占了上風,這時候已經有些得意忘形了,秀兒頗為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重重地將一盤點心放在他面前,道:“吃點心吧,少說兩句不行么。”

這一桌子人,有大有小,有男有女,看起來像是出游的一家子,但形容舉止卻著實詭異。正位上那男子衣著華貴,兩個小男孩也氣度不凡,像是出自富貴人家;旁邊那兩個女子衣飾樸素,又有一個明顯是小廝打扮的少年,似是仆從。但且不說那女子姿容不凡,實在不像是下人,單就這和主子吵得沒遮沒攔,又怎會是真正的小廝能做出來的事。

旁邊幾桌人聽不太清他們交談的內容,這時候都好奇起來,時不時地望過來幾眼,小聲議論著。

蘇湘湘殺手出身,耳力過人,即使是刻意壓低的聲音,也能敏銳而清晰地捕捉到。此時聽得滿屋子人竊竊私語,越說越離譜,不禁淡淡微笑起來。她低了頭,不動聲色地喝一口茶,繼續聽著。

丁默被秀兒壓制住,暫時老實了下來;璟辰雖然仍忿恨著,卻也理智地意識到,自己不是丁默的對手,越說越吃虧。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一時頗感憋屈,不說話,只氣鼓鼓地喝茶,洛水黯則坐在他身邊,好聲好氣地哄勸著他。

這一桌子人,難得安生了片刻,秀兒剛舒了口氣,想叫丁默去給璟辰道個歉,一直未說話的蘇湘湘卻忽然開了口,用平靜而淡淡含笑的聲音,叫她道:“秀兒。”

秀兒轉頭回來,正想問她有什么事,視線一轉,卻忽然瞄到自己身后正貓著一個半大的孩子。那孩子又瘦又小,穿一身粗布衣衫,縮在她身后的柱子邊上,正伸手摸向她的腰間。一撞見她的目光,那孩子頓時一驚,驀地收了手,轉身就跑。

秀兒怔了一下,猛然反應過來,一摸腰間,錢袋果然不見了。她“啊”地驚叫一聲,隨即追過去,大喊道:“抓住他,他是小偷!”

聽到她這一聲喊,滿茶樓的人都是一驚,反應過來之后,紛紛望向那孩子,卻仍遲疑著,沒有人動手阻攔。那小賊就這么囂張地竄過半個大廳,眼看就要逃到街上去了,秀兒追不上他的速度,只能氣罵道:“你個小壞蛋,別跑!……”那種無可奈何的憤怒,讓她身子氣得發顫,眼淚都快急出來了。然而那一屋子人,此時卻一個個地轉開目光,裝作一副看不到的樣子,沒有人肯出手相助。

秀兒又急又氣,正想喊前面的人攔一下那小賊,后面忽然追上來一個人。那人經過她身邊時,稍稍慢下來,扶她一下,匆匆安撫道:“別急,我去。”

“老爺……”

秀兒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停下腳步,望著洛玉楓追過去的背影,說不出的敬慕感動。

茶樓里的人,這時候目光都被洛玉楓吸引了過去。只見他大步奔去,很快便追上了那小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那小賊一驚,顧不得回頭看是誰,飛快地回身,用不知從哪里學來的三腳貓功夫,向他揮了一拳。洛玉楓眸光冷而鎮定,準確地握住他揮來的拳頭,稍一用力,便將他鉗制住,讓他動彈不得。

顧忌著他年齡還小,洛玉楓手下留了情,沒傷著他。那小賊反擊不成,眼看自己是真的落在對方手里,眼中不禁掠過一抹驚恐慌亂。洛玉楓心軟,訓斥的話到了嘴邊,又收了回去,改口道:“你偷了什么東西,交出來。”

那小賊聽得他語氣平和,像是并沒有教訓自己的意思,不禁又氣壯起來。他眼珠一轉,低頭裝作一副認錯的樣子,道:“大爺,小的狗眼不識泰山,誤撞了您這尊大神……您就饒了我這次吧。”

洛玉楓眉頭微微一皺,正聲教訓道:“偷盜犯法,不是說你不能誤偷了什么人,偷誰都不可以。你年齡還小,又四肢健全,為何不好好學些正當的手藝,要來做這種偷雞摸狗之事?”

那小賊連連點頭,道:“大爺,小的知錯。小的這次是家中老母病重,無錢醫治,這才動了歪念頭……大爺教訓的是,您放了小的,小的這就把錢還給您。”

洛玉楓聽他這么說,心便軟了,放開他,道:“有了困難,可以向親戚朋友、街坊鄰里尋求幫助,這世上還是好人多,總會有人愿意伸出援手的。下次切莫再做此傻事。”

“是,是……”那小賊終于從他手中脫了身,一邊點頭哈腰地答應,一邊伸手去懷中摸錢袋。洛玉楓見他這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心里暗嘆,剛想出口再教導他幾句,那小賊卻猛地跳起,一腳重重踹在他身上,隨即轉身,飛也似地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