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萱走在宮道上,昨夜下過雨,青磚格外濕滑,她不由邁著小碎步,小心翼翼地走著,她可不想一不小心就摔在了地上。
顧清萱專注的看著腳下,忽然前方出現了一雙白色的靴子。
抬頭,眼前的男子大概三十多歲,長得俊美修目,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單袍,身姿修長,眼神剛毅而睿智。
看著看著,顧清萱只覺得滿臉冰冷,淚水不由自主地滑落眼眶。
“萱兒,我回來了。”清朗的聲音回蕩在亙長的宮道里。
“父親……”
他認得自己,即使他從未見過自己,可是那種刻入骨髓的熟悉和血緣聯系,使他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淚眼迷離之際,顧清萱似乎又看到了,在夢中那個掌握四十萬大軍的白衣戰神,旗幟林立,風聲呼嘯,當一個白色的身影走出來時,所有的聲音同時靜止,只唯有風聲呼嘯依舊。只需要一個手勢,一個簡單的轉身,一個不經意的眼神,四十萬人都會統一的完成指令。
“出戰!”顧無憂高聲一呼。
便是無數人的回應。
“戰!戰!戰!”
那是與趙國的最后一戰,同樣的是四十萬大軍對其百萬雄獅!
沒人要支援,沒有糧草,這群戰士似乎被所有人遺忘了,但他們依舊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沒有忘記出征前,面對自己妻兒父母所做出的承諾,此戰,必定踏平侵我大秦之趙軍!
四十萬人中,每個人都是神情秉然,目光堅決。
顧無憂騎馬走在最前面,領著這群不少身負重傷的戰士,浴血奮戰。眼看著就要攻入城池,一只閃著寒光的冷箭突然從背后刺入了顧無憂的胸膛!
腦海中的畫面定格了,顧清萱一動也不動,只覺得一時間心痛的無法呼吸……
前世原主并為上過戰場,這些畫面又是怎么來的?她是發現了什么嗎?
“萱兒,怎么哭了……”
顧清萱露出一個微笑,她的父親是絕代軍神,她的父親為大秦滅敵百萬,背后的冷箭啊,最后竟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顧清萱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猛地撲上去保住了顧無憂,淚水染濕白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不停地在心里默念:父親,這一世不要離開我……
顧無憂含著淳淳笑意,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發,像是柔聲輕哄,又像是教訓:“你都這般大了,莫哭。”
隨后又指了指胸前的一團濕潤。溫聲道:“萱兒,衣服都你弄臟了,我還要去見太后呢。”
顧清萱看著那一攤水漬,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抬頭望著那雙同自己相似的眸子,“父親勝了。”
“有皇恩庇護。”顧無憂淡淡笑道,并沒有多說。
顧清萱的心卻緊了緊,皇恩庇護。前世那場大戰為何沒有及時派人支援,為何沒有運一粒糧草!
想起顧家最后被滿門抄斬,顧清萱忍不住回頭望了望尊貴華麗的宮殿。那道旨到底是誰下的?
懷里的丹書鐵劵很硌人,顧清萱的心卻安定了不少,前世雖然顧府戰功震世,但并沒有獲得免死金牌。
重生后的顧家,再也不會重蹈覆轍!
“萱兒,我要先入宮拜見太后,今日是你祖父的壽辰,你可要幫我也備份壽禮。”顧無憂眼中始終漾著笑意,如春日初陽,溫暖人心。
顧清萱彎了彎圓月般的雙眸,將手中的丹書鐵劵立在顧無憂的面前,笑道:“可是我只準備了我一個人的!”
“你這是什么壽禮……”顧無憂無奈的嘆了口氣,等他看清上面的內容的時候,眼底的笑意欣慰而純粹,“沒想到萱兒搶在了我的前頭!”
“父親也想被賜丹書鐵劵?”顧清萱驚訝道。
“不然怎么一有戰事,我就搶著出戰!”顧無憂說得理所當然,看了顧清萱一看,“你臉上的驚愕是怎么回事?”
顧清萱笑瞇瞇道:“我以為父親大人,清高自傲,視名利為糞土,沒想到同我一樣,俗人一個!”
顧無憂被女兒逗得笑出了聲,“好了,不能讓太后久等,你先回府。”
“是——”顧清萱淑女的笑道。
心情愉悅的她,步子走著很快,全然忘了腳下還很是濕滑的宮道。
所以,哧啦——
腳一滑,顧清萱整個人滑到了十丈之外。
顧無憂眼中的笑,瞬間僵硬了。
為何不能讓我有個完美的形象?
顧清萱爬了起來,回頭沖著顧無憂傻傻一笑:“地太滑……”
仿佛是為了驗證女兒的這句話,顧無憂邁著大步走了數十步,隨后回過頭,一臉憂郁地看著顧清萱。
地滑?我怎么沒滑倒?
顧清萱臉似火燒,干笑了兩聲。
永安公府。
壽宴進行到差不多了,幾房的小輩們也開始輪番獻上壽禮。
第一個自然是長房的獨孤氏,顧清穎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后。
“咦,怎么沒見大公子和八小姐。”賓客中不知是誰發出了疑問。
獨孤氏臉色變了變,萱兒是被請進了宮,可是顧清逸卻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丫鬟們將整座永安公府都翻了一遍,都沒撈到半個人影。
眼看著到了公公的面前,獨孤氏只好無奈的帶著顧清穎這個庶女來祝賀,“祝父親(祖父)福壽安康,萬事順心。”
“起來吧。”顧老將軍笑道,可當他看到獨孤氏后面只跟了一個顧清穎時,臉色就有些不自然了,逸哥兒這小子跑哪里去了?
還有萱兒,不知在宮里如何了?
獨孤氏送的是一對玉如意,顧老將軍含笑收下了。
“祖父,母親常教導我要孝順,我年紀輕,送不了貴重的東西,再說府里也不缺什么,所以我便親手做了一身衣裳。”顧清穎聲音清脆,神色認真,旁人都能感受到她的真心實意。
眾人看著布料極為普通的衣裳,臉色都僵住了,再看看顧清穎一臉誠心誠意的樣子,瞬間就將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獨孤氏的身上。
祖父壽宴,竟然叫庶女送如此寒酸的壽禮,眾人的眼睛里多了一些東西。
獨孤氏臉色蒼白,死死的咬著牙,她是說過那些話,但沒有叫庶女送這樣的壽禮啊!
顧清穎撇了撇臉色慘白的嫡母,天真嬌俏的笑道:“多謝母親的指點,穎兒才不會在壽禮上出丑!”
顧清澤本想過去拽一把顧清穎,讓她被太過分,卻被顧清灝拉住了。
顧清灝唇邊含笑,“八妹的壽禮會給整個永安公府無上的榮耀。”
“八妹現在不是在宮里嗎?”顧清澤愣愣地看著他,無上榮耀,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顧清灝看了看正中的太陽,輕聲道:“應該快回來了。”
顧清萱是快回來了,坐在轎子上,七拐八拐的終于快到永安公府了。
捂著小肚皮,她快餓死了。
不行了,顧清萱厚著臉皮讓轎夫去買了幾個肉包子。
吃著吃著。
突然,轎子停了,顧清萱微微一愣,神馬情況?
顧清萱將剩下了肉包子包好,放在袖子里,正準備出去看看。
這時,轎簾被掀開了,出現一張清秀俊美的臉皮,正是失蹤了的顧清逸。
“大哥?”顧清萱微微有些吃驚,這個時候顧清逸不該在給祖父拜壽嗎?
顧清逸不由分說的將顧清萱拉了出來,“跟我走。”
“祖父還等著我去拜壽呢?”顧清萱表示自己不會上當的,這個大哥平時不找她,一找她就沒有好事。
拜壽,好讓你搶了穎妹妹的風頭?
穎妹妹病倒的時候,他就跑去看過,當看到顧清穎臉色蒼白,如寒風中的白蓮花一般的躺在床上,他真真是心疼死了。
最讓他氣憤的是,整個屋里居然都沒有一個丫鬟伺候,與至于穎妹妹昏睡著都無意識的叫著“好渴”,喂了穎妹妹幾口熱水,她才幽幽的醒了過來,眸中的委屈足以讓人肝腸寸斷。
他說過不會讓穎妹妹受一點委屈,他一定要讓穎妹妹風光無限,所以他特定安排了人混進了永安公府,在關鍵時刻煽風點火,讓所有人都見識見識什么才是真正的“才女”。
如他所愿,穎妹妹那一舞一畫,贏得了在場所有人的驚艷和贊嘆。
看著穎妹妹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容,他再次下定了決心,一定不能讓顧清萱捧著丹書鐵劵來搶奪穎妹妹的風頭!
才有了現在的兩兄妹見面。
顧清萱趁著顧清逸愣神之際,用力甩掉了他的手,就欲跑走。
論跑步,除了輕功沒人能快得了自己。
可是,地上的香蕉皮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清萱坐在了地上,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到底是神馬情況,走哪都能摔跤!
顧清逸目瞪口呆了,他在猶豫要不要抓住顧清萱,不抓吧,他不是前功盡棄白來了?抓吧,他覺得丟不起這個人啊!
哪家的正常閨秀會突然摔跤?
顧清萱看著呆滯在原地的顧清逸,這時候不應該裝作不認識她,跑路嗎?
她顯然是低估了顧清逸的決心,顧清逸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周圍行人奇異的目光中,拉著顧清萱,趕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