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準備看好戲的命婦們都僵住了,尤其是代王妃看見自己的寶貝女兒哭成那個樣子,既心疼又氣憤,秦政實在是太過分了,在這么多人面前拂樂了彩蝶的面子,彩蝶可是他的族妹啊,兩人打小就有緣分!
而且自己的女兒一直心心念念著她的阿政哥哥!
代王妃憤恨地放下了轎簾,馬車里,整張臉都被氣得扭曲了,眼尾閃著深深的怨毒,秦政實在太不知道好歹了,他雖然有太后的寵愛,可是別忘了,就是因為這份非比尋常的寵愛,皇室族親里,沒有人是不眼紅的,甚至起了歹心!
而秦政,沒爹沒娘,勢單力薄,只要太后一倒臺,他也就離死不遠了!
至于民間傳聞要讓秦政當大帝,代王妃笑了,真當皇室沒人嗎?再怎么輪也輪不到秦政!
至于彩蝶……她不是一次兩次地告訴自己的寶貝女兒,秦政絕非良選,眾人只看到了秦政現在的風光,怎么就沒有人想到一旦太后西去了,秦政會落得什么樣的下場!
恐怕會被整個皇室給生吞活剝了!
這樣的男人,她怎么會放心讓自己的寶貝女兒跟著?
代王妃眼底有些復雜,她明白女兒心,而且彩蝶又是從小到大一直念叨著要嫁給秦政,想必這次對彩蝶的打擊是極大的!
同時心里對顧清萱也更加厭惡,這個無一是處的女人憑什么將她高貴的女兒壓下去!
秦政那是瞎了眼睛!
不過仔細想想。這也沒有什么壞處,無非就是面子上過不去罷了,重要的是彩蝶能將秦政給放下。不要整日想著這個沒有前途的混蛋。
代王妃掀開了窗簾一角,見彩蝶已經去了劉太后的鳳轎,松了一口氣,她就怕彩蝶此時犯倔,而得罪了太后!
不過,她女兒的眼淚也不是這么白流的,此時禮佛。本就是皇室宗親陪同太后前去,顧清萱這個野路子。居然也跟了過來,命婦們心里自然也是不爽的,等到了白云寺,她要好好的添油加醋一番!
同代王妃一樣憤怒的就只有趙皇后了。她真的覺得自己跟顧清萱是八字犯沖啊!
每一次都被她壓得死死的!
趙皇后別提心里有多么不甘了,她就想不通了,顧清萱看起來那么蠢笨的一個人,怎么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過她精心布置的陷阱呢。
趙皇后心里正氣憤著,突然胃里一陣抽搐,猛地掀開了窗簾。
“嘔……”趙皇后喉嚨里咕地一聲響,頭往外面伸著,張口就吐了出來,站在鳳轎邊上的宮女立刻拿來了銀盂。
空氣里頓時彌漫著酸臭的氣味。轎子里的貴婦們幾乎是同一時間捏住了鼻子,都不敢呼吸了。
趙皇后吐得厲害,足足吐了好幾下。才勉強沒有繼續吐下去了,整個人都虛脫了一般,聲音也有些嘶啞,“給本宮拿水來……”
懷孕之人不宜喝茶,趙皇后近日喝得都是清水。
常喜早就準備好了,先用帕子給趙皇后擦了擦嘴邊的酸水。然后再將放了鹽粒的清水送到趙皇后的唇邊。
趙皇后喝了兩口淡鹽水,然后頭伸回去。整個人無力地靠在軟墊上。
自從懷孕后,她就吐得極為厲害,次數不多,可每次都吐得全身脫力。
休息了一會兒后,趙皇后才瞇起了眼睛,低頭看著自己還是平坦的小腹,心里盡是酸苦不已,她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要這孩子的!
她剛剛知道的時候,整個人都在顫抖,她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懷了那個傻子的骨肉,她心里也是極為抗拒的,又因為秦政,她就更加堅定了悄悄打掉這個孩子的決心!
她甚至都已經讓人熬好了滑胎藥!
要不是因為上次設計顧清萱失敗,她被太后關在未央宮里,她無路可退,只能留下這個孩子!
而太后知道自己懷孕后,對她的態度巨變,雖然不至于是像秦政那樣無底線的寵愛,可和太后以前對自己的態度相比,那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云泥之別!
因為太后對她的縱容,六宮上下更加的尊敬她,她借機收了不少的心腹,沒有這些心腹,她今天不可能會布下這樣的環環相扣的局!
雖然最后還是失敗了,但是誰也無法否認,她的聰慧!
只是,一想到肚子里有一塊肉,正一天一天地成大起來,她的心情無論如何也好不了!
她經常做噩夢,她怕自己會生下一個傻子,或者是一個怪物……
“……本宮不能要……等到本宮對付完顧八……就,就將那個傻皇帝也終結掉……到了那個時候,本宮就不再需要這個孩子了……十月之內……本宮必須要辦到這些!”趙皇后一邊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一邊說著這殘忍無情至極的話。
就算要生,她也要生她和秦政的孩子!
這時,太后下令了,馬車滾動著,大秦最尊貴的女子們正走在去白云寺的路上。
馬車內,顧清萱悄悄地看了看秦政,見他仍然是一臉冰冷,可那劍眉卻深深地皺了起來。
不知為何,看到那小山丘似得雙眉,顧清萱忍不住心里一痛,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顫抖著的右手,覆上了他的眉間,輕聲道:“別皺眉……”
秦政抓住了自己臉上的小手,眼底逐漸泛起血色霧氣,唇角露出幾絲幾乎妖孽般的笑紋,語氣冰冷得似乎要將人冰封住,“你看到她了嗎?”
顧清萱輕輕地點頭,“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眼。”
“是不是……很累?”秦政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語氣卻帶了一絲淡淡的疲憊。
“嗯?”顧清萱敏銳地察覺到了他有些不對勁,連忙伸手抱緊了他的胳膊。
秦政低頭看了看她,直直地望著那雙清水一眼的琉璃眸子。里面倒映著他的面容,薄唇動了動,“跟我在一起,很累吧。”
顧清萱徒然睜大眼睛,更加用力地抱著他的胳膊,將腦袋輕輕地擱在他的肩上,輕聲道:“不是可以靠在你身上嗎。”
真正累的是秦政……
秦政將手臂抽離。落在她的腰上,迎她入懷。低頭靠在她的頭頂上,“……小萱。”
聲音里帶了淡淡的滿足,就像是吃了魚的傲嬌喵星人,閉上了眼睛。細細地嗅著屬于她的清新香甜的氣息。
顧清萱心里一動,也是抱緊了他,“如果你累了,也可以靠在我身上的。”
頭頂上響起了低低的笑聲,秦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臉蛋,“就你這身板?”
顧清萱口中哼哼了兩聲,“秦大人,小女子也有大能量的。”
“我說,你怎么還叫我秦大人。”秦政又開始蕩漾了。聽著這稱呼,越發不滿了。
“那我叫你什么?”顧清萱仰頭看著他。
“我不是叫你小萱嗎……”秦政低頭,將臉蹭了蹭她的臉頰。眼底盡是眷戀。
顧清萱恍然大悟,“那我叫你小政吧!”
“……”秦政的臉僵住了,“換一個。”
“小秦?”
“……我比你大。”
顧清萱覺得,她貌似遇到了至今為止最大的難題了,咬了咬下唇,“你說嘛。”
“再給你一次機會。”秦政低頭看著那貝齒輕咬地紅唇。沒由來地生出一抹渴望。
顧清萱看了看他,臉頰突然紅了。輕聲喚道:“阿政……”
“沒聽清。”秦政的手緊了緊,顧清萱離他更近了。
“阿政!”顧清萱閉著眼睛叫了這一句,隨后不好意思地將頭扎在他的懷里。
“以后都要這樣叫,知不知道?”秦政露出了淡淡笑意,心情一瞬間好了起來。
顧清萱輕輕點頭,“我也覺得,叫你秦大人,怪別扭的。”
“那你早該改口了。”秦政看了看她的神情,淡淡道。
“我怕……你不喜歡嘛。”顧清萱又低下了頭,白玉般的臉上露出一抹紅霞,晶瑩剔透的小耳朵也變得粉紅色了。
“小萱,你干嘛老低著頭……”秦政看著那粉紅色的小耳朵,眼眸暗了暗,心里的渴望似乎要破體而出了。
“沒有啊……”顧清萱連忙抬起頭,看著他俊美如神的臉,清可見底的眸子里卻多了一絲羞澀。
秦政笑了笑,冰冷至極的面上頓時如同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顧清萱繼續鉆進了他的懷里,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你心里……如果難受就說出來吧。”
“沒什么的。”秦政將她鑲在懷里,一邊伸手在她的后背發絲上輕輕摩挲著,頓了頓,又道:“小萱,等這次禮佛回來,我們就成親。”
顧清萱的身子一僵,
秦政垂眸看了看她,“怎么啦?你不想?”
“你……你之前不是說要等你行冠禮后嗎?”顧清萱低聲道,心臟快速地跳動著。
“我等不及了。”秦政低頭,埋在她的頸脖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顧清萱臉上又起了紅暈,“我,我……”
她還沒有準備好啊!
“那等回來再說,小萱,我不想等太久。”
頸間一陣濕熱,顧清萱身子忍不住一顫,“嗯。”
說話間,馬車已經出了城門,向白云山而去。
顧清萱忍不住掀開了窗簾,山間云霧彌漫,遠處的景物都看得不是很清晰,有種誤入仙境地感覺。
“阿政,你看看,是不是很美。”顧清萱拉了秦政的手,笑盈盈地看著他。
顧清萱雙臂搭在轎窗上,下巴靠著手臂,看著如詩如畫的景色,心情也開闊了不少。
“小萱,這是你第二次來。”秦政靠在她的背后,兩人緊貼地沒有一絲縫隙。
“是啊。之前和母親來過一次。”顧清萱說道。
秦政偏過頭,看著她的側顏,長長的羽睫一顫一顫的。挺直嬌俏的小鼻子,還有微微張著的兩片柔軟的櫻唇,心里劃過一道熱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說著,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輕地吻了吻那顫動著的羽睫。
顧清萱頓時睜大眼睛。偏過頭看著他,“你。你跟在我后面。”
呃……
秦政有些懊惱,他該怎么解釋?跟蹤她,多么像變態啊……
“你亂想什么,這話是我在跟你說呢。”秦政只好這樣回答。
顧清萱狐疑地看著他。眼睛里是赤裸裸地不相信啊。
“看風景。”秦政伸手板正她的頭,目光望向了白云深處。
這樣,顧清萱更加確信了,秦煞神絕對跟在她后面,不然如果真的會是秦煞神跟她宣誓來著,肯定會極為嘚瑟的,怎么會就這樣輕輕飄飄的帶過。
就在顧清萱嘀咕地時候,馬車停住了,白云寺終于到了。
“我們下去。”秦政看了看仍憤憤看著他的顧清萱。忍不住低低一笑,直接伸手拉著她下了馬車。
太后此時也下了馬車,看著輝煌莊嚴的白云寺。面上多了幾分虔誠和莊重。
白云寺是大秦的開國國寺,香火不斷,以靈驗為名。
彩蝶郡主一下馬車就急忙地望向了身后,找著秦政的身影,如水的美眸微微有些泛紅,她越想越不甘!
阿政哥哥是怎么看上那個顧八的?
正當她不甘著。然后她就看到,她的阿政哥哥正拉著顧八往這邊來。那緊緊相握的雙手讓她嫉妒得要發瘋,如果身上有劍,她一定會第一時間沖過去,將其斬斷!
彩蝶郡主越想越委屈,淚水幾乎瞬間就聚滿了眼眶,看著越來越近的阿政哥哥,紅潤的小嘴輕輕開啟,“阿政哥哥……”
鼻尖微紅,肌膚似雪,彩蝶郡主的確生的極為惹人憐愛。
秦政輕輕地皺了皺眉,淡淡道:“彩蝶,你怎么了?”
“阿政哥哥……”彩蝶郡主走了幾步,撅著嘴,淚水盈盈地望著秦政,“阿政哥哥,你是不是討厭彩蝶啊?”
“沒有。”秦政淡淡道,側頭看了看身旁的顧清萱,見她沒什么異樣,才道,“彩蝶,我先走了。”
“阿政哥哥……”見秦政頭也不回的走了,彩蝶郡主的淚水一下子了流了下來,怎么會這樣,阿政哥哥一和那個顧八在一起,就徹底將她給無視了!
“彩蝶!”代王妃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
“母妃,為什么?”彩蝶郡主見到自己的母親,更加覺得委屈了。
代王妃見她那樣,心里的氣再也發不出來,輕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柔聲哄道:“彩蝶,他不值得的。母妃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他配不上我們彩蝶的。”
彩蝶郡主立刻反對,“母妃,您不許這樣說,阿政哥哥是被那個顧八給迷惑了,您忘了,幼時彩蝶入宮陪伴太后,阿政哥哥是最疼愛彩蝶的,彩蝶相信,只要彩蝶堅持,阿政哥哥一定能回到從前的。”
“傻孩子。”代王妃對于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也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秦政并非良人啊,你跟著他,是沒有好結果的。聽母妃的話,趕緊將他給忘了,母妃會為彩蝶尋這世間最好的男子。”
“彩蝶不要,我只要阿政哥哥,阿政哥哥就是這世間最好的男子。”彩蝶郡主輕輕的皺眉,她有些反感自己的母親,為何總是說阿政哥哥的壞話?
她覺得這事根本就不能怪阿政哥哥,都是那個顧八,不要臉勾引了阿政哥哥,不然以顧八的身份和樣貌,阿政哥哥怎么可能會看上她?
“彩蝶!”代王妃見她執迷不悟,語氣嚴厲了一些,“你怎么這么不聽話?你想想你的身份,你是金枝玉葉,何必要如此降低自己的身份?!”
“母妃啊,阿政哥哥也是皇室之人啊,而且……而且他將來會繼承皇位,成為新的大帝的!”彩蝶郡主壓低了聲音,臉上卻出現了一抹奇異的潮紅。
代王妃搖頭。“母妃也跟你明說了,你怎么只看到了眼前,沒有想到將來呢?母妃問你。秦政為什么會權勢如此大?”
“是……太后極為寵愛阿政哥哥啊。”彩蝶郡主說道。
“是啊,秦政就是因為有太后寵愛,才會如此權勢滔天,可彩蝶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太后倒下了呢?”代王妃繼續問道。
太后倒下了……
彩蝶郡主咬了咬紅唇,眼底出現了一抹慌亂,“母妃。太后倒下了,阿政哥哥該怎么辦?”
“是啊。秦政依靠的就是太后,太后若沒了,他就什么都不是了,現在你想明白了嗎?”代王妃淳淳教導。
“不會的。太后肯定會安排好阿政哥哥的,她一直將阿政哥哥當做儲君來培養的。”彩蝶郡主死死地搖頭,母妃怎么就看不明白,太后豈會是那種不留后路的人?
而且阿政哥哥是皇室里,最適合做大帝的人,太后既然獨自將大秦一步步撐起來,怎么可能會將大秦交給一個傻子手里,盡管那個傻子是她的親兒子。
“彩蝶,你不聽母妃的話。遲早要吃虧的。”代王妃對自家女兒的固執很是頭疼。
彩蝶郡主沒有說話,母妃的目光才是真的短淺了,除了阿政哥哥。大秦皇室里還有誰能當大帝?
在代王妃的心里,自然有一個最完美的人!
她的兒子,代王世子,那才是真正的真龍天子!
眾人跟在劉太后的身后,但目光大多是落在顧清萱和秦政的身上,命婦們不時竊竊私語。
“你說。阿政這不是在玩真的吧?”
“你多想了,要想嫁入皇室。必須是祖上三代系出名門、高貴端正的淑女!一個王妃的出身,必須是高貴的!”
“這也不好說,顧家不是正在崛起呢,那軍功可是大秦誰都眼紅呢!再說太后最是聽阿政的話,只要阿政真的要娶顧八,太后能不答應?”
“這男人啊,其實都是一個樣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得不到的才是最美的,越是越早得到,男人這心里就越是不在意,顧八沒幾天好日子的。”
“小萱和阿政的事,礙著你們哪里了?人家過得如何,跟你們又有什么關系?”長璇公主實在聽不下去了,她知道阿政身為男子,又是這些人的晚輩,所以才會有所顧忌,于是她就站了出來,她是公主,在這里身份只比太后差一點罷了,這些人雖然也是她的長輩,可見到她也是要行禮的。
“公主……”眾人立刻訕訕地笑了笑,不敢再繼續說了。
長璇公主冷哼了一聲,快步上前了幾步,走到了劉太后身旁,擠走了正準備獻孝心的趙皇后,“母后,長舌婦真是惱人!”
劉太后對長璇公主是極為溺愛的,長璇公主其實也是先帝的一名年輕的妃子所生,算是先帝老來得女,可是那名妃子一生下長璇后,便失血而死,先帝也沒過多久就駕崩了,所以長璇公主一直養在劉太后的身旁。
可惜幼時的長璇公主與秦政是極為不對頭,一見面就掐架,像是前世的冤家,后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兩人雖然不掐架了,但也是形同陌生人一般。
直到一年前長璇公主落水,整個人雖不是性情大變,但也是改變較大的,尤其是對于秦政,兩人竟有和好的現象。
對于這個,劉太后雖然有些驚訝,但她還是希望兩個孩子能別像生死仇敵那般,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欣慰,估計是在生死邊緣,長璇突然想通了,整個人也懂事了,以前的蠻不講理和驕縱,也收攏了不少。
“長璇,佛門重地,休要無禮。”劉太后搖頭,說了她一句。
長璇公主只好做一名安靜的美少女,跟在劉太后的身旁。
“阿彌陀佛,參加太后娘娘。”一位老僧人帶著一群小沙彌出來迎接。
白云寺里并沒有其他香客,因為早在前幾日,太后就讓人來這里說了,今日會來禮佛,所以寺里早做好了準備,告知了山下的香客,今日不要上山,其實也上不來。整個白云山都被重兵把守著。
“師傅無需多禮,住持可在?”劉太后笑道,來白云寺最主要的是聽住持講經。由住持主持的禮佛也更加靈驗。
老僧人念了一句佛語,隨后歉意道:“太后,您來的不巧,住持他正在菩提樹下圓寂。”
“什么?”禮佛遇見住持在圓寂,這算的上是件極為不吉的事,劉太后臉上也變了,道:“住持已經圓寂了?”
“沒有。不過住持已經在菩提樹下坐了兩天了,估計今日晚上就要圓寂了。”老僧人臉上一臉向往和凝重。
能在菩提樹下圓寂。是每個修佛者最為幸福的事。
聽到這些話后,后面的貴婦們都不由面露驚恐:
“住持在圓寂,那這次不是白來了?”
“這倒是沒什么,只是碰到這事。我們估計以后會諸事不順了。”
“我也聽說了,這住持圓寂對于佛寺來說是大事,可是對于我們這些拜佛的人可不算是好事,畢竟佛祖都在度化他的弟子了,哪有功夫聽我們的心愿。”
顧清萱和秦政靜靜地站在角落里,這兩只絕對是最淡定的,因為這事,跟他們關系實在不大啊!
“可否帶哀家前去看看?”劉太后臉上也掛不住了,只好希望能勸勸住持。
老僧人念了佛語。“太后請跟貧僧來。”
于是,眾人又跟著老僧人來到了佛寺外面,在扎根在最邊緣的一顆極大的菩提樹下。盤坐著一位穿著佛衣的年邁僧人。
“住持大師,哀家往年一直是提前幾日前來,只是今年被大事給耽誤了,事關大秦來年昌盛,大師可否破例?”劉太后也是無可奈何,畢竟這么多人跟著。若是今年沒有住持主持,只怕宣揚出去。百姓要人心惶惶了。
別小看了這次禮佛,這是大秦開國來的慣例,百姓們其實是既可愛又可笑的一群普通人,只要國泰民安,他們不會管是誰當皇帝,但對于精神方面的寄托,卻很是看重,所以劉太后每年都會親自前來禮佛。
老住持一動不動,靜靜地坐在那里,若不是那微弱的呼吸,眾人都會以為住持已經圓寂了。
“大師,你哪天圓寂不都一樣的嗎?你就這么不給太后的面子?”一名命婦見太后憂心,便想著為太后解憂,第一個站了出來,指著老住持就是一頓罵。
“住口!”劉太后皺緊了眉頭,冷冷地喝了一聲。
佛家最講究禮尚往來,以禮相待,是屬于吃軟不吃硬。
“阿彌陀佛。”
老住持念了一句佛號,依然閉著眼睛,靜靜道:“佛說,惡語傷人死后墜地獄,施主可信天堂地獄否?”
“世間哪有天堂地獄,好人無好報,無常罷了。”劉太后似乎頗有感慨,淡淡道。
“老衲正在悟佛,太后若能說清這天堂地獄,老衲便出這菩提樹。”
這老住持分明是在為難人,劉太后本來就說了,她不信天堂地獄,又偏偏要讓劉太后說出這天堂地獄。
劉太后也有些為難,她平日很少接觸這佛學,便看向了眾人,“你們誰人可有體會,盡可說一說。”
“太后,依臣婦看,這天堂地獄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何必在乎?”一命婦連忙站了出來,打算立功得臉。
老住持閉著眼睛,動也不動。
急功近利的命婦們一一說出了自己的見解,可老住持卻是連嘴巴也沒有動一動。
劉太后有些失望了,隨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將目光落到了顧清萱的身上,“顧八,你來說說。”
“呃……”顧清萱愣愣地看著劉太后,她真的很驚訝,劉太后是怎么想起她的?
“怎么?你不愿意說?”
“臣女也不懂。”顧清萱也不懂佛,最多就記得前世一些有名的偈語。
“不懂也可以說說。”
好吧,顧清萱看了看秦政,隨后走到了老住持的面前。
“大師,我信。”顧清萱想了想,道。
老住持睜開了眼睛,“那我問你,天堂在哪里?地獄又在哪里?”
命婦們又是一副看好戲地目光,連她們都不知道的東西,一個出身莽漢的小姑娘能知道?
趙皇后靜靜地站在一旁,唇角微微勾起,她等著看顧清萱出丑!
誰讓太后欽點了她,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不僅太后會更加對她看不上眼,甚至會厭惡!
顧清萱撓了撓頭發,“大師,就在你的心里,也在四面八方。”
“我的心里?四面八方?我為什么看不到?”老住持淡淡問道。
一名貴婦突然笑了出來,隨后更多人也笑了出來!
這話,還真逗!
彩蝶郡主雖然沒笑,心里卻更加為阿政哥哥感到不值,顧八竟然如此蠢笨,實在是上不得臺面!
代王妃此刻心情好極了,她就愛看顧八和秦政出丑!
誰知,顧清萱突然罵道:“你這個不務正業的老禿子!”
眾人都愣住了,真的是,太大膽了!
劉太后也皺緊了眉頭,那顧八來回答真的是個錯誤啊,她雖然知道顧八回答不出來,可沒想到顧八會因為答不出而罵人啊!
唯有趙皇后笑的最歡樂,顧清萱越是作死,她就越是高興!
而一旁的小沙彌卻是怒了,立刻指著顧清萱罵道:“你膽敢辱罵住持,現在就給我滾下山去,再……”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他發現喉嚨里多了一粒小石子!
老住持睜開了眼睛,看向了顧清萱,“恒罵人者下地獄。”
“對!下地獄!!”一旁的其他小沙彌紛紛殺氣騰騰的罵道。
顧清萱不慌不忙,輕輕抬起玉手,指向了那些咒罵的小沙彌,“看,地獄之門打開了。”
幾個小沙彌一聽,頓時若有所悟,紛紛停住了咒罵聲。
顧清萱輕輕一笑,道:“看,天堂之門也敞開了。”
眾人面面相覷,一些有悟性的,甚至都隱隱像是觸摸到了什么。
住持也微微有些驚愕,“天堂地獄為何又在四面八方?”
顧清萱便將前世的偈語說了出來,“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木一浮生,一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凈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
住持的目光徹底變了。
小沙彌們也全都愣住了,隨后都閉上了眼睛,細細品悟著這些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