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女

第360章 做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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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過年,便是景盛三年了,大年初一,王元兒受了家中下人的跪拜,給每人遞上了早就備好的封賞,又受了弟妹的拜年,這才和他們一道去老宅拜年。

和往年一般,姐弟幾個穿戴一身齊刷刷的拜年,領了紅包,小的嬉鬧著出去玩兒,王清兒訂了親,也不方便到處溜達去,只得也和大姐一道陪著爺奶說話。

“咋不見二嬸呢?”王元兒環顧一圈,沒看到張氏的身影,不免有些奇怪。

她才問出口,王婆子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

王二有些尷尬,訕道:“你二嬸昨兒晚鬧了一宿的肚子,今兒沒起得來床,在歇著呢!”

王元兒一愣。

王清兒卻是撲哧一笑,很快就掩住了嘴,輕咳一聲,故作關心問:“咋鬧起肚子了呢?二叔,該不是二嬸昨兒吃得狠了吧?我都說,她那個吃法,沒得會鬧肚子。”

她話里帶著關心,可眼里帶著笑意,嘴角微揚,明顯就是幸災樂禍的樣子。

“昨晚回來,她還吃了兩碟點心。”王婆子黑著臉告狀:“大年初一,還得吃藥,沒得晦氣。”

王元兒寬慰了幾句,心中也覺得無語,昨天二嬸那個吃相她也瞧著了的,一副生怕不吃就虧大了的樣子,沒曾想會吃得膩了,鬧肚子了。

所謂說曹操,曹操就到,張氏從外走了進來。

“哎喲,二嬸,過年好啊,聽說你鬧肚子,咋不歇著還起來了呢!”王清兒走過去,攙扶著她的手臂。

王元兒也起來,盈盈施了一禮,仔細看二嬸的臉色,煞白煞白的,嘴上也沒個血色,可見昨晚是真拉了一宿。

“二嬸可見好些了?有沒叫大夫瞧了?”王元兒問了一句。

張氏還沒回話,王婆子就道:“大年初一,請啥大夫,再抓兩把草木灰兌了水喝了就是了,誰叫你貪嘴,跟個餓……似的。”念著初一,她到底沒說出那不吉利的兩倆字。

張氏聽得心里滿不是滋味,自己拉肚子拉得半死不活的,這老太婆還說風涼話。

“話也不是這么說,二嬸肚子里還懷著身子呢,大的不顧,小的也要顧,若真是不妥,抓兩副藥吃才是穩妥。”王元兒微微地笑。

“還是大丫頭疼我這個二嬸。”張氏心中微暖,蒼白的臉擠出一個笑容來。

“二嬸我看你昨兒是吃膩了才鬧的肚子,這過年的這些天,你就吃稀粥養養胃好了,可別再貪吃了,不然就得遭罪!”王清兒嘻嘻說道。

張氏巴砸了下嘴,道:“哪有的話,活脫脫是我這窮人窮命,有好吃的腸子也經禁不住,要是像你們那樣天天不稀罕的,哪會這樣喲。”

王元兒瞟她一眼,放開手,不接話。

王清兒卻不然,笑道:“瞧二嬸說的,論吃好東西,二嬸吃得比咱們還多呢,過去十來年,你和敏兒姐吃的好東西多了去了,咱們姐妹幾個可都眼饞得很,那時也不見你鬧肚子,可見這理事不成事的。”

她這話帶著刺,將除王元兒外的幾人都刺得臉色不好看,這不是說他們偏心眼么?

王元兒咳了一聲,岔開了話題,說起初八自家年例宴客的事來。

坐了沒多久,她便和王清兒告辭,卻不曾想,這天又下起了雪。

姐妹倆穿著簇新的衣裙走在街上,共撐著一把傘,一邊說話一邊往家里走,在別人眼里,倒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

“大姐,我看二叔他們沒死心呢,問了崔大人好幾回,該不會真還想著讓大人給張羅謀個差吧?”王清兒挽著王元兒的手臂問。

王元兒穩穩的撐著傘,道:“這心思起了,哪有這么容易就歇下去?”

“這倒也是。”王清兒點頭,道:“這么看著,崔大人還是暫時別出現在二叔他們面前為好,省得難辦。”

王元兒嘴角勾了一下,看著傘外的鵝毛大雪,今年大年初一,也不知那人怎樣了?

崔源怎樣?此時正磨著景帝呢!

中和殿的暖閣里,燃著龍涎香,臨窗擺了一張炕床,上面放了一張炕桌,上擺了一福棋盤,有兩男子各坐了一邊,一人執黑子,一人執白子。

“殺。”穿著明黃便服,頭戴九龍金冠的男子將一顆黑子落在棋盤的一個位置上。

坐在他對面,則是穿了寶藍色長袍戴著玉冠的男子,一看棋盤散落的棋子,自己的白子已經沒有回旋的地步了。

又輸了!

男子有些意興闌珊,嘴角歪了一下,將抓在手上的白子扔在一旁的晶瑩剔透的白玉棋盅里,撒氣的道:“不玩了!”

象棋,他就沒贏過這個人的時候。

“崔卿家,心事頗重啊!”景帝嘴角一勾,相對于崔源的煩躁,他顯得從容不迫,慢條斯理的重新擺黑子,又擺白子。

崔源見此更覺郁悶,沒好氣地道:“皇上您妃嬪如云,哪里曉得臣子我孤枕難眠的痛楚?”

一旁手持著拂塵,眼觀鼻鼻觀心的大太監劉總管聽了,瞟了崔源一眼。

今上臣子眾多,大概只有這一位,當皇上不是皇上,也只有這一位,在皇上跟前如此隨意說話吧!

聽了崔源那略帶幽怨的話,景帝素來冷硬的面容有了絲裂痕,嘴角輕揚,道:“原來崔卿家是春心動了啊,奇怪,劉仁,如今不是正在嚴冬嗎?離春天還挺遠吧?”

被稱為劉仁的劉總管忙的彎腰,尖細的聲音道:“回皇上,今年一月二十九才立春呢,日子還有些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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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源嘴角抽了抽。

景帝以拳抵唇,掩住那嘴角的笑意,道:“崔卿家若覺寒冬難眠,朕賞你幾個美人?”

崔源臉一黑。

景帝見了更是不可抑制地笑將起來。

“皇上,關愛臣子身心健康,臣子才能盡心盡力為皇上效忠啊!”崔源將盡心盡力那個詞說得極重,幾乎從牙縫里說出來似的。

“其實,崔大人看中的幾個小姐,朕也覺得不錯,和崔家門戶般配,你也不妨順長輩意。”景帝依然打太極。

“皇上!”崔源聲音極大,好容易捏了捏拳,道:“皇上知道微臣志不在此。”

景帝斜乜了他一眼。

崔源從炕上下來,跪在跟前:“請皇上賞微臣一個恩旨,為微臣和江南宋家二房太太的義女王氏賜婚。”

景帝沒有作聲,也沒叫起,崔源就這么跪著。

暖閣燒著地龍,他就跪著,久久不見頭頂上的人有何聲響,額上也不禁泌出了一層汗來。

“起來吧!”景帝出聲。

“皇上不答應,微臣就不起了。”

劉總管又瞟了崔源一眼,心中抽了一口涼氣,敢情這崔大人是要恃寵而驕了,這算是威脅吧?

果不然,景帝又笑了出來,輕踹了他一腳:“你打哪學來的女子手段,還學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了?”

崔源也不惱,道:“皇上,微臣今年也有二十一了,皇上都有皇子公主了,難道就忍心微臣形單影只?”

“行了,別扯那些有的沒的,好好起來說話。”景帝笑罵一句:“再說下去,都被你說得是我不讓你成親了!”

我,而不是朕,一下子將君臣的距離縮得極短。

崔源有些恍惚,仿佛多年前那些隨他征戰沙場的日子就在咫尺,大碗吃酒,大塊吃肉。

“那叫王元兒的,就這么得你心意?”景帝看著他問:“你要知道,不管你給她鍍多少層金,也改變不了她的出身,你,是崔家的繼承人。”

只一番話,就透出了不少信息,崔源心中一凜,收起過去那些情誼,抱拳道:“皇上,出身如何,微臣不看重,微臣就圖她這個人。而微臣的出身,說白了,也不過是一介庶子罷了。”

景帝雙眉皺起。

眼前這個人打小就跟著他,長了一張討喜的娃娃臉,說話有趣兒,其實內心,又藏了多少心事?

他那時是不討喜的皇子,崔源是家族里不討喜的庶子,大概就是這么惺惺相惜,所以情誼也就這么處出來了吧。

“你記在嫡母名下,不必……”

“皇上,再怎么著,那根刺始終都會在。”崔源打斷他,道:“微臣別無他想,只想得償所愿,而且,開春了,我大哥也要成親了。”

景帝一抿唇,崔家主母為長子求娶了李郎中家的嫡女,三月成親,這事他是清楚的。

“王氏出身不高,于仕途上,并不會助你良多,你,應該擇一門于你有助的妻房。”景帝難得推心置腹。

崔源心中微暖,卻還是道:“皇上,微臣本就沒意在官場,仕途如何,微臣無所謂。”

“放肆,男兒大丈夫,理應為國出謀獻策。”景帝黑著臉打斷他。

“是。”崔源抱拳拱手。

“國庫尤虛,聽說這云州第一鹽商萬德英富可敵國,你給朕討點過來花花,朕就給你賜婚。”景帝哼道。

崔源額上一黑:“之前才把冀州吳家給挖了,這……”

“嗯?”

“微臣遵旨。”崔源看他眼睛瞇起,只得跪了下來,咬牙切齒,這是皇帝,強盜還差不多!

景帝見此,就道:“你也別不岔,何時把萬德英的十分之四家財送來,這旨意啥時候宣。”說著,他手一揮。

劉總管立即從袖子里掏出一卷明黃的布帛,展在崔源跟前。

崔源看了眼睛一亮,下意識去搶,可聽咳的一聲,只得大聲道:“臣定竭盡所能,為皇上分憂。”算是應下和景帝的這番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