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三人聽了譚功的話皆是震驚不已,一時間屋內竟無人回話。
好半晌,閭丘懿才回過神來,幾步走到譚功身側,說道:“譚兄萬不可如此沖動,總會有辦法的,我等此次前來,就是為了能夠解決此事的。”
說著,閭丘懿抬起頭來,望向還呆站在一旁的衛雍二人,說道:“衛將軍,您說是不是?”
衛雍這也才回過神,猛地點頭回道:“閭丘大人所言極是,此事我們還需從長計議。”
秦媛也見眾人情緒皆已平靜了許多,這才低聲問道:“小女子還有一些事情不明,還需譚大人代為解惑。”
譚功有些吃驚的抬頭望向秦媛,他此刻才發現,身前這位穿著一身竹青色直裰,梳著道髻的年輕人,竟是一位女子,不過看其他兩位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他也故作平靜的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先生有話直說便是。”
秦媛這才上前兩步,行了一禮,低聲說道:“小女子從未到過開封,也不知道開封現下究竟是個什么狀況,若是大人不嫌棄,還請大人仔細為小女子講解一下開封的具體情況。”
譚功聽她此話十分不解,有些疑惑的望向秦媛,卻見秦媛薄唇維揚,低聲說道:“大人應知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譚功這才明白過來,笑著點頭:“先生所言極是,是譚某太過沖動了。”他說罷,站起身來,對著其他三人行了一禮,說道:“譚某失儀,還望諸位海涵。”
幾人再次落座,譚功這才又將這開封府如今的狀況又細細的說與了眾人。
這開封府的知府名為鄒勝,是天順十三年的二甲進士,比譚功、閭丘懿二人還要晚上一科。不過這鄒勝似乎是個十分善于交際的人,考中進士之后雖然未考上庶吉士,卻尋了個祁縣知縣的實缺。三年后評級還得了優,此后便一路晉升,到得五年前終是調到了這開封,做了一府的知府。
開封雖然連年水患,卻也正是因著這水患,朝廷多次撥款,導致這開封府的知府位置是個人盡皆知的肥差。若是沒有門路,怕是無法調任到這開封為官的。
這鄒勝的確是個非常會鉆營的人,他到了這開封府不久,便摸清了這開封府上上下下的世家構成,很快便與那舒家人連成了一氣。
開封修繕河道每年都進行,在這鄒勝還未來時,河道修繕雖然辛苦,但是仍有百姓愿意干,原因很簡單,工錢尚算豐厚。
但是自從這鄒勝到了開封之后,修繕河道的勞工便再沒有了以前那豐厚的工錢,反而半年甚至一年不發工錢也是有的。這導致勞工之中民怨沸騰,大批勞工辭工不做。
這鄒勝原并不以為意,可是隨著勞工流失的越發嚴重,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可是手中銀子就似是到嘴的肥肉,他又如何愿意再吐出來。所以他便與那舒家合計了一番,開始帶著府兵打手強行到各個郊縣的村中強行抓丁,一時間民怨沸騰。
譚功也曾對此表示不滿,只是他人微言輕,幾次上奏卻都沒有收到回音。直到他再次三年期滿回京述職,半途被同樣回京的鄒勝攔住,從他那話語中才明白,自己的奏折并不是沒有回音,而是根本就沒有到達御前。
譚功心灰意冷,立刻調轉方向,沒有回京,而是徑直回了蘭陽縣。
這幾年來,譚功盡量小心翼翼的保全著蘭陽縣的百姓。然而杞縣的那一場暴動,似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這個為官十幾載的清官,終是忍不住動了造反的心思。
秦媛幾人聽了譚功的話,都是沉默不語,良久,又聽譚功長嘆一聲,說道:“我早就聽說朝廷要派遣一位河道總督來,心中喜憂參半,如今好了,這新任河道總督是閭丘你,我心中便只剩歡喜了。”
閭丘懿略有些赧然的望著譚功,一時不知該如何說,半晌才應了句:“愚弟定不負譚兄所望。”
眾人又說了一會兒,譚功這才想起幾人一路疲憊,忙招呼小廝進來帶幾人下去休息,他卻又一個轉身出了院子,去安排一眾災民了。
這院中的廂房不多,但是也夠幾人居住。閭丘懿與衛雍被安排在了東側廂房,而秦媛因著身份的原因,與譚功的女兒同住一間廂房。
譚功的女兒譚幼薇如今不過十三歲,長得十分靈動可愛,見婆子領了秦媛過來,有些吃驚的問道:“媽媽糊涂,怎的領了男子來我這里?”
那婆子聽了譚幼薇的話,有些尷尬的望了望跟在身后的秦媛,嘴里卻對著譚幼薇說道:“小姐可莫要胡說,這位是在定國公府謀事的女先生,秦先生。”
“女先生?”譚幼薇有些詫異的上下打量了秦媛一番,這才走近了兩步,對著秦媛盈盈一禮,說道:“幼薇年幼,還請姐姐原諒幼薇言語無狀,沖撞了姐姐。”
秦媛又怎么會與一個小姑娘計較,她笑著福了一禮,回道:“不怪小姐看不出,本就是在下衣著無狀,讓小姐受驚了。”
譚幼薇見她如此說,也笑彎了一雙杏眼:“姐姐長相著實英氣,穿了男裝倒叫我一時分辨不出男女,真是好氣度!”她說完了,似是覺得自己這話說的不十分好,連忙補救道:“我是真心的夸贊姐姐,姐姐可不要怪我不會說話。”
秦媛來之前便聽譚功說起自己這個女兒。因著譚夫人身體不好,懷了幾胎都沒有立住,年近三十了才得了這么一個女孩,夫妻二人自是當做掌中明珠一般的嬌寵。
秦媛還記得譚功提起譚幼薇時,無奈中帶著寵溺的語氣:“幼薇被我夫妻二人驕縱慣了,性子頗為直接,若是有什么沖撞了先生的,先生還要多多包涵才是。”
再看看眼前這笑容嬌俏的姑娘,秦媛倒覺得譚功著實是自謙了,譚幼薇這姑娘分明是被他夫妻二人養的進退得當,行止有禮,又哪里有半分的驕縱?
想到這里,秦媛也露出幾分真心的笑意,對著譚幼薇再次福了福身,說道:“小姐所說甚得在下心意,秦媛多謝小姐夸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