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千從殿內出來的時候,便見到正殿門外的石階下,一名身著素布衣衫的女子,脂粉未施,青絲半挽,身上未著半分飾品,端的是我見猶憐,楚楚可人。
張千原就聽說這舒貴妃長相十分美艷,今日這清湯寡水的裝扮仍舊蓋不住她那嬌艷的面容,足見平日里是何等的光彩照人了。
張千心中便有些明白,為何這舒貴妃出自普通商賈之家,卻能一路高升,深得帝寵了。
思及此,張千忙別過了眼,垂了頭快步走向了院外。
舒喬跪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心中也是帶了幾分委屈的。想她入宮十幾載,哪里受過這樣的冷遇,這馮公公都傳了半天的話了,仍不見皇上出來看她半眼。思及此,舒喬更不敢有半分的懈怠,忙又正了正身形,跪的更加端正了幾分。
惠文帝站在門后,細細的看著門外跪著的女人。身后的馮山悄悄的看了一眼,忙將頭再次垂下。
惠文帝自是發現馮山的小動作,他擺了擺手,轉身走回到書案后坐下,說道:“小喬一向是個乖巧聽話的,怎的此事上也如此的糊涂。”
馮山弓著身子跟在惠文帝身后,挽了袖子輕輕的為惠文帝打著扇,輕聲說道:“說起來,貴妃娘娘也是個心善純孝的,這本是舒家旁支的事兒,娘娘也來替他們求情,可見娘娘對待娘家人是極好的。”
“旁支的事兒?”惠文帝冷笑道:“沒有她這個貴妃娘娘在宮中呼風喚雨,那舒家旁支敢在開封只手遮天?”
“這,這不過是舒家人仗勢欺人,狐假虎威罷了,娘娘許是根本就不知道這其中內情呢?”馮山笑容不變,低聲說道。
“她不知道?”惠文帝像是聽了什么笑話一般,冷冷笑道:“她若是真不知道,怎的早朝剛散,就急急地跑來脫簪請罪了?”
馮山干笑了兩聲,不再說話。
遠在開封的舒航遠自是不知道京城中的狀況,可是他也知道刺殺事情暴露了,自己想必也逍遙不了幾日了。
他不敢將刺殺的事情透露給家人,只想悄悄的安排家中的長輩及女眷逃離開封。
這一日他好容易說動了自家父親南下去往金陵,想要連夜將人送走,卻不想還沒等他有所動作,金吾衛卻將整個舒家圍了了嚴嚴實實。
舒航遠聽到下人慌張來稟,整個人呆愣在原地,怎能來的如此快?
還未等他想明白,何沖已經領了三五個金吾衛闖到了他所在的院子。何沖見到舒航遠,對著跟在身后的幾人揮了揮手,那幾人立刻圍攏了上去,將舒航遠摁在了地上。
舒航遠自是不服,他被幾名護衛摁在地上,直不起身,只能低著頭高聲喊著:“你們憑什么抓人?你們金吾衛就可以這樣私闖民宅,隨便抓人的嗎?”
何沖見他竟還能如此囂張,冷哼一聲,說道:“舒航遠,你派人刺殺朝廷命官,證據確鑿,今日我等奉命將你緝拿歸案。若是你覺得有怨,那邊去牢里與你那些殺手說去罷。”
舒航遠自是不認,仍舊在大聲吵嚷。何沖有些不耐煩了,叫人堵了他的嘴,便將人帶了出去。
而舒府上下卻是被這變故驚呆了,女眷們躲在內宅里不敢出來,那舒老太爺卻是一口氣沒有提上來,昏死了過去。
何沖卻管不了這許多,他命人將這舒府看守嚴實,這才捆了舒航遠回府衙復命。
開封府府衙,閭丘懿端坐在正堂之中,翻看著鄒勝遞過來的賬冊。而鄒勝則是戰戰兢兢的跪在堂下,大氣都不敢出。
不多時,閭丘懿將那賬冊啪的一聲扔在案上,冷冷的注視著鄒勝:“你將此冊給本官看,是何用意?”
鄒勝聽到閭丘懿說話,思量了一會兒,這才俯身叩了個頭,磕磕巴巴的說道:“下官,下官自知罪責難逃,可是下官這五年來,所作所為都是因為那舒家逼迫。下官與那舒家同流合污,也不過是為了保命而已,還望大人,大人明察。”
“哦?我看這賬冊之上,那修繕河道的款項,有五成都給了承恩伯府,此事可當真?”閭丘懿語氣淡然。
“當真,此事千真萬確!”鄒勝揚起頭急迫的回道:“開封舒家敢如此張狂,還不是因著他們本家在京城更有臉面,因著貴妃娘娘的緣故,所以他們每年收到修繕河道的銀兩,都要尋個由頭,送五成去京城那承恩伯府里。”
閭丘懿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他原本是最不耐煩這些事情的。只是如今到了這開封地界,遇到了這些事,他也不得不耐下性子來處理了。
他偏頭望向正端坐在一旁的衛雍,低聲詢問道:“衛將軍以為如何?”
衛雍聽閭丘懿轉向自己,略思索了一陣,這才拱手說道:“大人,下官到以為這鄒大人所說并非虛言。”他頓了一頓,似是看出了閭丘懿神色中的不耐,這才繼續說道:“我那屬下回京已經有七八日了,想來京中已經得了消息,怕是再過幾日,圣上定會派人來查明此事。大人不若將這幾人關押起來,待到京中的大人來了,再行審問不遲啊。”
閭丘懿聽了衛雍的話,深以為然,臉上立刻露出了釋然的笑來:“衛將軍此話有理,本官本就于此道不精,倒不如留待專人來詢問,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說罷,他便轉向跪拜在地的鄒勝,冷聲說道:“既如此,本官也不便再查問于你,你且先在牢里呆上幾日罷。”
鄒勝哪里還敢說半個字,立刻又叩了頭,被兩個金吾衛的人押了下去。
此時,何沖也從外面走了進來,手中拎著捆的嚴實的舒航遠。他走進堂中,將那舒航遠一把扔在了地上,抱拳向著堂上的閭丘懿稟道:“大人,這舒家老大我給您帶回來了!”
閭丘懿順著他的話往那堂下望去,只見堂下的人可能是因著這何沖手段粗暴的原因,發絲散亂,衣服上也盡是灰塵,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閭丘懿看到那人口中似是塞著什么,有些疑惑的問道:“怎的還堵著嘴?”
何沖笑了笑,說道:“這人嘴里著實嘮叨,屬下覺得有些煩人,便將他的嘴堵了。”
閭丘懿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笑道:“也罷也罷,你先將他待下去,看管起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