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航遠猛地撲了過去,將鄒勝摁在了下面,抬起拳頭就打。鄒勝在地上滾來滾去,一邊躲著舒航遠的拳頭,一邊嗷嗷的叫著:“大人,救命啊,大人!”
端坐在上方的蕭晚,帶著幾分愜意的看著下面二人撕打在一起,過了好一會兒才向著一旁站著的護衛擺了擺手,說道:“好了,好了,你們快快將他二人拉開。公堂之上,成何體統。”
那幾個護衛這才抱拳應是,伸手將扭打在一起的二人拉了開來。
舒航遠被拉起來時,手中還撕扯著鄒勝的頭發,鄒勝疼的嗷嗷直叫。這幾個護衛頗費了一番氣力才將二人徹底拉開。
此時再看這兩人,更是狼狽不堪。
舒航遠衣衫半敞,頭發更是凌亂不堪,臉上還有幾道抓痕,正向外緩緩滲著血。
再看鄒勝,更是沒了樣子。一臉的青紫淤痕,嘴唇也破了皮,頭發更是亂七八糟,比之那逃難的乞丐也差不了許多了。
秦媛忍不住垂下頭,抬手捂住了嘴,將那就要脫口而出的笑聲掩了下去。
上方的蕭晚也抬手掩唇輕咳了兩聲,這才揚聲說道:“鄒勝,此本賬冊可是由你呈上?”蕭晚說著舉起手邊的那本賬冊,示意鄒勝回話。
鄒勝抬起頭來,張開嘴卻牽動了傷口,嘶嘶的抽了半天氣,這才說道:“回稟大人,此賬冊便是下官與舒府來往銀兩的紀錄,正是由下官親手交到閭丘大人手中的。”
“大人,這是他鄒勝胡說八道,我舒府與他向來沒什么銀錢來往,大人明鑒啊,大人。”另一旁的舒航遠被護衛摁在地上,動彈不得,卻仍舊抬著頭,梗著脖子嚷嚷道。
蕭晚卻不看他二人,而是轉向一旁的閭丘懿,溫聲說道:“那杞縣的知縣可帶來了?”
閭丘懿微笑頷首道:“已經帶來了,此刻就被看管在后衙之中。”
蕭晚這才轉過頭,揚聲吩咐道:“帶杞縣知縣上堂。”
不多時,護衛便引著一個人走了進來。
那人看起來似是已經有四十多歲,穿著七品知縣的官服,縮著脖子跟在護衛身后。
他見到蕭晚之后,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連叩了幾個頭,這才哆哆嗦嗦的說道:“下官,下官張林見過巡撫大人。”
蕭晚抬了抬手,示意他站起來回話。
張林道了謝,抬腿站了兩次卻沒站起來,索性就攤在地上,小聲說道:“大人,下官,下官還是跪著回話罷。”
蕭晚略有些厭煩的揮了揮手,這才問道:“你且將那日民亂之事,仔仔細細的與本官說來,不得有任何遺漏。若是有瞞而不報的,本官必要治你的罪!”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張林又連磕了兩個頭,這才磕磕巴巴的說道:“民亂,民亂那日,下官如往常一樣在府衙中處理事務。大約是下午的時候,有幾個護衛急匆匆的跑到后院來尋下官,說是有許多百姓拿著鋤頭,沖進了府衙。
“大人,下官自小便是個膽子小的,哪里見過這等陣仗。聽那護衛說了,就趕忙隨著他從后角門逃了出去。”他說道這里,又似是想起什么來,“當時劉主簿不在,只有縣丞孫志在。這孫志是今年新來的,才不過二十出頭,正是一身正氣的年紀。他聽說外面發生了民亂,二話不說就沖了出去,下官怎么勸也勸不住,只得由著他去了。”
張林說著嘆了口氣,似是有些惋惜的說道:“唉,若是知道他會丟了性命,下官說什么也該攔住他。可憐他家中尚有老母,下面還有嗷嗷待哺的幼兒,如今這孤兒寡母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蕭晚聽他這么說,忍不住微微皺了眉,再次轉向閭丘懿,低聲問道:“閭丘賢弟可知道這孫縣丞之事?”
閭丘懿略思索了一會兒,這才說道:“在下倒是真不知道此事。在下將這涉案的幾人捉來,便沒有再過問,還望蕭兄見諒。”
蕭晚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嘆道:“無妨。”他再次轉向那跪伏在地張林,厲聲問道:“你可知這民亂興起的原因?”
“這原因......”張林口中訥訥著,忍不住回頭望了眼被壓在地上的舒航遠,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張林!”蕭晚當然注意到了張林的動作,怒喝一聲,“本官問你話,你看他作甚,他如今自身難保,你還指望他能救你嗎?”
張林被蕭晚這一聲怒喝嚇了一跳,忙調轉過頭,連連叩首:“下官知錯,下官知錯,下官這就說,這就說。”
之后,張林便將舒家克扣勞工工錢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個清楚。
“大人,舒家人掌管這修繕河道的工程已經有十余年了,一開始還好,勞工們工錢雖然少,但是至少按月發放,飯食上也算是說得過去。可是近幾年來,這舒家就越發的膽大妄為起來,先是在飯食上克扣,陳糧便罷了,那些發了霉的糧食也被舒家低價購來,做了勞工的飯食。
“有的勞工吃壞了,就跑來縣衙告狀。大人,我不過一個小小知縣,又哪里能管的了這事兒,不過是隨意說幾句,將人打發回去罷了。
“時間久了,勞工們便覺得我與那舒家是一路的。大人啊,下官不過是一個同進士,在這知縣的位置上苦熬了十多年了,又哪里能入的那舒家人的眼。可是,那舒家又的確是有權有勢的,下官惹不得啊。下官聽說,那些勞工的工錢已經有一年多沒有發下來了,這才鬧到了縣衙里來的。”
張林說得是涕淚橫流,他自是覺得萬分委屈的,這修河道的銀子他是一分都沒看到,可是這災禍卻全是他一人頂了。
蕭晚聽了略沉思了一會兒,沉聲問道:“你所說可屬實?”
張林抹了把臉,終于抬起頭來,信誓旦旦的說道:“大人,下官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謊話,便叫下官不得好死!”
蕭晚見他一臉的鄭重,這才繼續問道:“那為何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你卻瞞而不報,你可知你該當何罪!”